我不肯,拉著他就走。
這時工地上很多人都在看我們,一個包工頭一樣的人走了過來,特別凶地對我們嚷:‘你們幹嗎呢?小吳你怎麼回事,我看你可憐才讓你在這幹的,你還想不想幹了?’
我從小到大哪受過這個,我衝他喊:‘我們不幹了!你愛找誰幹找誰幹去!’
說著我拉著昊天就走,昊天特別生氣,猛地一甩我的手,衝我嚷了一句‘你幹嗎啊’,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跟在他後麵追上他,他黑著臉,也不理我,特別快地往前走。走了好遠,一直到一個沒什麼人的地方,他才停住了腳步。他很生氣地質問我為什麼跟蹤他,還衝我大聲吼,說你知不知道這個工作是我好不容易求人家,人家才答應讓我幹的,現在讓你一攪和什麼都沒了。
我哭著說你怎麼能幹這個啊,這哪是人幹的活兒啊。
他說你是千金小姐,看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我不幹活咱倆吃什麼,你以為這是在家裏呢,一伸手就有飯吃。
我哭得不行,蹲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這才知道他為了我受了多少委屈,他爸媽都是醫生,家庭條件特別好,他哪吃過這種苦,受過這種罪,他在工地上幹了這麼長時間,我竟然一點兒都沒發覺。那時候我也是挺傻的,也不想想哪個公司會按天來付工資呢?
過了一會兒,他的氣漸漸小了點兒,看我蹲在地上還不停地哭,就反過來安慰我,他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抱著我。我在他懷裏哭得更凶了,到最後頭都暈了,哭也哭不動了。
他拉著我回了家,那一個晚上我們都沒怎麼說話。雖然他沒有再怪我,但我知道他還在生我的氣,氣我把他的工作攪黃了。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以後發現昊天還在睡,他從來也不睡懶覺的,總是天一亮就醒。我以為他累了不想起,就做好了早飯才叫他,我推了推他,他迷迷糊糊地也不睜眼,我看他有些不對勁,一摸發現他身上特別燙,額頭也特別燙。可能是昨天情緒激動,又氣又累,昊天病倒了。
我嚇壞了,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想想以前生病的時候,不是吃藥就是去醫院。我趕緊拿了錢去藥店給他買退燒藥喂他吃下去,可是一直到了中午他還是發燒,一點兒也沒有退。他燒得好像都暈過去了,也沒怎麼醒,就有一陣睜了下眼,要水喝,然後就一直昏睡。
我怕他這麼燒下去會燒壞了,就帶他去醫院。還是隔壁一個挺好心的阿姨,也就是我們的房東,借了輛三輪車給我,幫我一起把他弄上車,陪著我送他到醫院。
到了醫院,我的錢隻夠掛號的,醫生說要輸液,可是我根本就沒有那麼多錢,我求醫生先給他輸液,我再去找錢。可是醫生不同意,她說得拿著交費的單子才能拿藥去輸液。
我急得都快哭了,上哪找錢啊,這又不是在北京,我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陪我一起來的那個房東阿姨看我們可憐,就自己掏錢幫我墊上了藥費。我千恩萬謝,說以後一定還她。這個阿姨姓荊,叫荊麗明,我一直都記得。
一瓶藥輸下去昊天就好多了,謝天謝地,他終於活過來了。他知道自己在醫院以後,還埋怨我不應該送他來醫院,他說發個燒有什麼了不起的,睡一覺就好了,送醫院得花多少錢啊。
昊天這一病幾天才好,病好得差不多了以後,昊天跟我說:‘雨,咱們回家吧。’
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回家是什麼意思,因為我已經把這個租來的小屋當成家了,當我明白他指的是回北京的家時,我沉默了。
我想拒絕,但還沒開口就覺得沒有立場拒絕,我們可以說是走投無路了,在這個期間我們沒有收入,吃飯用去了很大一部分積蓄——其實哪有什麼積蓄啊,欠荊阿姨的藥費還不上不說,還欠她一個月的房租。
‘我們太小了,在外麵撐不下去。’昊天說了一句讓我無力反駁的話,是的,我們太小了,太天真,太幼稚,哪裏都容不下我們。
就這樣,我們決定回家,可是沒有錢買回去的車票,猶豫再三,我們給他家裏打了電話。
他爸媽一聽是昊天打的,在電話裏就哭了,求他回來,說再也不逼他了。昊天說我們在許昌呢,沒有錢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