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變得討厭學習了,課本連翻都不翻,功課也不做,考試最低的時候得過9分(滿分150分),我周圍的朋友圈子也變了,不再和成績好的同學交往,而和班裏的倒數第一第二名成了死黨,我們總是比著看誰分更低。
我學會了抽煙、喝酒、說髒話,在街上跟人發生點小摩擦就破口大罵。爸媽看到我這個樣子更恨我,我爸動不動就打我,罵我更是家常便飯,我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到了高二的期末,我每門考試都不及格,在全年級都是倒數第一。班主任找到我爸媽,告訴他們根據學校的規定我得蹲班。當時我也在場,我跟班主任說蹲什麼啊,有什麼可蹲的,我不上了不得了——那時候的我已經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說話一點顧忌也沒有,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爸媽雖然生氣,但也一定要我上學,說就算蹲班也得上,不然小小年紀去幹嗎?我不屑地笑了笑,這破學有什麼可上的?
到了開學那天,我沒有去,我拿了家裏的兩千塊錢和給我交學費的錢還有一個數碼相機離家出走了,我不想再回家了,反正回家也喘不過氣來,就算睡天橋底下也好,什麼時候凍死餓死拉倒。
從家出來以後,我先去找張楊,我認識他家,就在他家樓下等他。我不想幹什麼,隻是想見他一麵。
我等了兩個多小時吧,終於看見張楊騎著車回來了,我叫住他,他一看見是我,特別意外,然後把我帶到一個僻靜的角落。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轉學了嗎?’他問我。
‘嗯,轉學了,又不上了,我現在離家出走了。’
‘你沒事吧,為什麼啊?’他很吃驚。
我把這段日子的經曆告訴他,他沉默半晌,告訴我他也不好受,不過他是個男孩子,怎麼也比我好點,他爸媽事後也打了他,不過事情過去了就沒再提,怕傷他心。
聽他這麼說,我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恨意,在錄像廳裏的那晚又浮現在我眼前,我的掙紮、害怕和他的強迫都重新呈現了,如果不是他強迫我,我也不會在錄像廳裏跟他做那事,現在我這樣了,他卻一點事也沒有,重新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我心裏當然不平衡。
‘我現在無家可歸,你收留我吧。’我故意這麼說,其實我根本沒想讓他幫我,隻是想逗逗他、嚇嚇他,看他怎麼說。
‘我怎麼收留你啊,你別鬧了,快點回家吧。’他眼裏明顯露出一絲害怕。
我對他做了一個很不屑的表情:‘當初在錄像廳是你強迫我的,現在你把我弄成這樣,你跟沒事人兒似的。’
張楊嚇得手足無措,他從書包裏掏出幾十塊錢來遞給我,讓我拿著,找地方住。
我把錢狠狠地甩在他臉上,揚長而去。這種男人,讓我惡心。
後來我再也沒見過他,也不想見他,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想。
那些從家裏拿出來的錢支撐我活了一陣,大多數時候我都睡在網吧,旅店太貴了,那些錢住不了幾個晚上就會沒的。我在網吧混的時候,認識了幾個朋友,他們都是一些沒有上學也沒有什麼工作的人,都是二十幾歲。
“我有時候跟這個回家或是跟那個回家,在他們家住一晚上,陪他們睡覺,反正我也無處可去,誰能收留我,給我口飯吃我就跟誰。”
“你一直都沒有回過家嗎?”我問時光。
“沒有,一直都沒回,家裏怎麼樣了我也不知道。”時光搖了搖頭。
我企圖勸她回家:“不管父母如何對你,都是恨鐵不成鋼,他們總是希望你能越來越好,也許他們的方法有些欠妥,但你總不能永遠不回去。”
“我知道他們是希望我好的,”時光低頭看著杯子中的水,好像要努力把它看穿,“但是我實在不想回去,在那種氣氛裏你一秒鍾都待不下去,活著不如死了。要回家的話,也以後再說吧,也許等我長大了,或是混出一點樣子了再說吧,不過我也不知道這輩子我還能不能混出什麼樣子來。”
突然時光抬起頭來很認真地看著我:“你知道嗎,我上了一條船,從一開始就駛錯了方向,再也回不了頭了。”
是的,青春之所以美好,在於它的不可複製;青春之所以傷痛,在於它的無法回頭。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無法掌握的青春,生命中有太多不可承受的傷痛,我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為自己的心靈注入足夠強大的力量,讓它擁有足以抵禦外界風險的能量,讓它擁有足以把握航向的力量。
當我寫下這篇文字時,時光打來電話,告訴我她已經和家裏取得了聯係,父母因為她的出走終日垂淚,她的父親希望她回家,並保證不再像以前一樣粗暴。時光告訴我,如果她能夠鼓起勇氣就一定回家。
我不知道是否所有的船都無法回頭,但這一刻隻希望這一條船,駛向家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