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二天找設計院談,要求撤換設計師,要不然不簽設計合同。原因的其中一條就是,設計師拉皮條。設計院的領導轉身一個電話打給柳石堂。柳石堂也沒想到兒子會上這麼一出,對於設計院這種憑良心幹活的地方,怎麼能一上來就與設計師對著幹呢,這不是存心跟設計師不好過,誘導設計師以後在圖紙裏設陷阱嗎?但是柳石堂對著電話,眼睛一閉心一橫,告訴設計院領導,他唯兒子之命是從。
設計院領導想用拖字訣,無奈柳鈞還沒簽字,今天不處理他就不簽合同,逼得領導非解決不可,而且必須是速戰速決。偏偏柳鈞還要求多多,不要邵工插手之外,新主持設計的建築師不能由設計院指定,得他自己來談。設計院領導硬著頭皮看在錢和合同麵子上隻能應付。柳鈞卻是談一個斃一個,建築師紛紛提出設計不了,伺候不了這麼麻煩的大爺。柳鈞心裏很是奇怪,他的要求很複雜嗎?他完全是從設備安全平穩運行角度提出對地基、梁柱等的要求,可建築師最煩他對結構除塵、光照節能、雨水收集等細節設計提出的要求。柳鈞提出根據本地一年四季的日照角度變化數據設計車間的自然光照,僅此一項就遭建築師的抗拒。建築師甚至告訴他,他的要求,即使設計出來都沒人造得出來。
柳鈞也扭頭走了,算是彼此嫌棄。連他這個外行都認定這是個不求進取的設計院。要換作是他,有人跟他提出有這麼一個小結構可以有效集塵,他定喜歡都來不及,趕緊記錄下來,回頭考慮怎麼設計。這邊的人卻隻告訴他常規沒有這類要求。卻都那麼積極地拉皮條,甚至不惜陪玩到半夜。完全是態度問題。
又是態度問題。
柳鈞聽汪總指點,隻能去上海找曾經配合設計市一機分廠的那家設計院。那家設計院人員精幹,為了資質掛靠在一家國營設計院門下。柳鈞與那家一拍即合,他提出要求,對方舉一反三,而且能找出曾經設計的案例給柳鈞過目。柳鈞終於放心地簽下合同,當然,設計費高了不少。但是又怎樣?好的設計,意味著順利的施工,節約的用材,和將來永久運行維護費用的降低。設計成本的回收實實在在可以預見。
這一回,柳鈞是心甘情願地在簽訂合同之後請主持人員吃飯。他喜歡,在於他此行看到同類的人,他感覺吾道不孤。
柳石堂一邊快馬加鞭地與幾家出價的公司個人談買前進廠的交易,一邊奇怪,楊巡為什麼至今沒有任何反應。甚至,楊巡也派人來深入細致地問了前進廠的報價。柳石堂擔心楊巡搗鬼,基本上不考慮楊巡派來的那個人。而且他提醒兒子,隨時注意楊巡的動向。他根本就不相信楊巡肯忍氣吞聲,他隻有認定,楊巡沉默越久,反彈越大。
柳鈞從上海直接飛去德國,通過前同事的介紹,直接與機床廠家簽訂訂貨合約。其他方麵他或許還必須與別人商量,在設備選擇上,他全都自己做主。他落地德國,首先聯係女友,可惜女友在電話裏明確告知不見。但柳鈞並不是說不見就不見的人,他獨自坐在女友家門口的路邊等待,直等到夕陽西下,涼風四起,女友與新男友親親熱熱一起回來,就跟以前與在他一起時候一樣。
女友沒看見他,或者說女友的眼裏已經有了別人,不再有他。非得眼見為實,柳鈞才能死心。這半年多,離滄海桑田也沒差多少,如今站在老地方,看著明亮依舊的女友的窗,他已經麵目全非。柳鈞站了會兒,走了。雖然回頭看了又看,也還是毅然走了。心裏的痛隻有他自己知道。
回國路上,柳鈞已經想好,希望將進口設備的代理權交給錢宏明。他回國接觸了太多不上路的人,越來越不敢將重要工作交給沒有了解的人。
柳鈞沒料到回家又是先遇見下班回家的楊邐,住在隔壁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他一回來隻夠時間先去工地旋一圈,看圍牆進度,連爸爸都還沒見呢。楊邐見他就問是不是要賣前進廠,她有意向。
柳鈞對這個楊小姐有點兒不知說什麼才好,索性約了一起吃晚飯,他洗漱一下在車庫等。
等楊邐婀娜多姿、一陣香風地下來,柳鈞打開車門讓楊邐入座,先問一句,“你知道我家為什麼賣掉前進廠?”
楊邐隔著車窗看柳鈞拐過車頭,心裏很是疑問。等柳鈞坐下,她才道:“難道不是以置換土地獲取發展資金?”
“初衷是為避開你大哥的打擊。”
楊邐差點兒噎住。“可是你難道沒覺得怪異,你爸至今沒談下買主,你們前進廠卻至今沒病沒災?”
柳鈞一愣,等將車子馳出地庫,才道:“咦,怎麼回事?是不是你幫我們?對了,你上回說東海集團的誰,我還沒去了解。”
楊邐歎息,“你不信我上次跟你說的那些。”
“沒,怎麼會,我後來一直出差……這人怎麼騎車的。”才剛開出大門,一輛自行車飛快從右側衝來,重重撞在柳鈞車門,騎車人當即倒地。柳鈞嚇得趕緊刹車,對楊邐吩咐一聲“你別下車”,跳下去查看。
立刻,那騎車人的五六個同伴一擁而上,將柳鈞包圍,七嘴八舌要柳鈞賠償。柳鈞想看清倒地者的傷勢,但還沒等他俯身,背後挨了重重一拳。見勢頭不好,柳鈞連忙奮起還擊,邊大聲喊:“先救傷員,報警。”但是沒人聽他,拳腳自四麵八方向他襲來。而地上那人也是一躍而起參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