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市一機,本地還真找不出幾家來。除非東海集團,可人家那地方肯給外加工嗎?”柳石堂將興奮壓在心裏,到處打電話找朋友打聽。多年機械做下來,他在同行中多的是朋友。起碼,打聽個事兒,都是很靈的。
柳鈞腦子轉得飛快,既然決定先做一個產品替爸爸解困,那麼此時就該調轉槍口,開始想產品試製的流程。但有些數據一時想不起來,他記得傅阿姨那兒有記錄,就走去傅阿姨的小房間,“傅阿姨,方便嗎?請教個事情。”
傅阿姨忙出來道:“阿鈞這麼客氣,你盡管說,盡管說。”
“傅阿姨,你每天記錄的本子借我看看,我知道你每天帶回來的。”
“好,好。”傅阿姨連忙轉身進去,但很快又一臉尷尬地攤手出來,“我今天正好沒帶,瞧我這記性。”
“那算了。打擾傅阿姨休息。這幾天你很辛苦,早點兒睡。”
“呃,好的,好的。你也早點兒休息,這幾天都比剛回來時候瘦好多了。”
柳鈞回到客廳,耐心等爸爸打完電話,“好像沒幾家合適的?”
“有是有,不過都是些規模企業,我們這兒如果沒有量的保證,他們不會理我們。”柳石堂說到這兒,見兒子不大明白的樣子,就解釋道:“國內工廠都差不多,一般80%的生產量交給大訂單長戶頭,打成本,剩下的20%給高利潤的小訂單,出利潤。如果我們的單子太小,他們換工序換模具都要時間,耗不起,把利潤都吃了。尤其大公司更不喜歡小單子。可是我們一開始肯定不可能有大單,不大可能交給那些公司做,要不我們價格吃不住。大概最合適的還是交給市一機,市一機這幾年搞得有點傷筋動骨,隻要有利潤的,什麼都肯做。”
柳鈞心說真有特色。他想了會兒工序,“可是如果我們把產品交給市一機去做,包括熱處理那道也給他做,照楊總兄妹這幾天表現出的德性,他們一準兒明天就把產品抄襲了。有沒有辦法控製我的知識產權?”
“啊,你以前不是說沒法仿製嗎?”
“樣品給他,熱處理又需要他來,我們哪有什麼保密可言。但他最多是仿冒一件產品。可是我們可不可以與市一機簽訂合同,確認我們提供技術,提供設計,提供質檢,他們提供生產,最後我們合理分成?”
“你說的那種高精度車床大概要多少錢一台?”
“一台哪兒夠。爸,我們現有的錢肯定買不起的,隻有交給別人去加工。”
“合同沒用,阿鈞,這是個很重要的教訓,你一定要記住。數控車床買不起,我們可不可以自己做熱處理?關鍵工序一定要捏在自己手心裏。”
“合同怎麼會沒用?不遵照合同辦事,我們可以上告法院。”
“沒事不打官司,有事也不打官司,什麼事都自己解決。以後你會明白。我問你,我們自己做熱處理呢?”
“爸爸你自己想想這是不是外行話。一塊鐵放進去要加熱多少時間,批量生產的話,為配合一台車床,你就得有多少熱處理空間。買不起車床就更建不起熱處理車間。”
“那還要做什麼?什麼都不用做啦,今天做,明天就給仿,我可以跟你賭。”
“爸,又不是原始社會,市一機再無恥,合同還是要照做的。”
“看到厚厚一摞錢,誰還管你合同。何況那楊巡是擺攤出身,更不是個講規矩的。換我也不講規矩。”
柳鈞被爸爸的話一再地搞得目瞪口呆,也覺得爸爸可能言過其實。“可是爸,那你還有其他什麼辦法嗎?”
柳石堂想半天,“我明天想想辦法,不是借錢,就是問別人家借熱處理。你告訴我熱處理車間必須達到的條件。”
“如果這麼防不勝防,他們兩家之間不會串通嗎?”
“我們盡量找家規模小的,需要改造的話,我們自己來。生產的時候,我們自己去人控製。”
“自己人?如果這麼防不勝防,除了我們倆,花多少錢可以把自己人買通?”
柳石堂一拳砸沙發扶手上,悶聲不響。確實,當利潤高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有人連不要命的販毒都會去做,何況是買通幾個人。柳鈞見此道:“爸,我們同時立刻申請專利。合同加專利,雙保險。”
“合同沒用,專利就有用嗎?一樣沒用。”
“我們要相信法律。”
柳石堂根本就聽不進兒子的話,他這麼多年做下來,難道還不清楚合同專利算什麼玩意兒。他心裏的算盤子撥來撥去,自己造熱處理車間,靠眼下手頭的一些錢,即使把店麵房全賣了,把自己住的房子也賣了,也造不起,恐怕都還不夠最基本的土木建築和配電設備。而問人租借,改造,弄不好一筆錢投進去,轉身,那些數據就給出賣了,也是一樣的成本高昂。其實,與交給市一機做所冒風險差不多。他想來想去,一時想不出辦法,就叫兒子先回去休息,他獨自安靜想個最佳措施來。
柳鈞看時間還早,先拐去工廠,打算拿上資料開始考慮第一件產品的設計提綱。而既然人到了前進廠,那麼當然不能讓處於保溫狀態中的大烤箱閑著。一頓子忙碌下來,柳鈞剛坐到而今算是他專座的鐵砧上,忽然想到傅阿姨的筆記。可是環顧周圍,都沒一件看上去像是筆記的東西。柳鈞腦子裏“轟”的一聲,空白了好一會兒,立刻給爸爸打電話,讓傅阿姨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