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晨。
黑暗在光明降臨這座城市之前先一步散去,留下灰蒙但是逐漸清亮起來的天地。被黑暗浸染的沉悶的空氣也逐漸活躍起來,空曠的街道,開始多起了早起的行人。
“劈啪劈啪,劈裏啪啦。”不是放爆竹的時間裏傳來了爆竹燃放的聲音,在這個還沒有被人們填充滿的城市裏空曠的響著。行人紛紛駐足,尋找著爆竹聲的來源。
躺在床上的巫天行刷的睜開了雙眼。“蚊帳、身上蓋著夏涼被、天花板。”
這些東西一一映入自己的眼簾。側過頭模糊的看向床邊,“寫字台、書架,沒錯了,是在自己的臥室。”
再次確認了自己身處自己的臥室之中,巫天行在床上舒展四肢,伸了個懶腰。“誰家大早上的放爆竹,夢都沒辦法繼續下去了。”
巫天行最近被一個夢所困擾。連續半個月,每晚都是同一個夢,一模一樣的夢。以至於每天自己醒來的時候都要確認一下,自己是否真的在“現實”中“醒”過來了,而不是繼續在那個古怪的夢裏漂浮。
——夢中,白色的不知名的花開滿了整個世界,花很美,美的不似凡間之物。花沒有根莖,卻開得正豔,彼此連結成一片,鋪蓋漫山遍野,似能連接上盡頭的天際。
然後漆黑忽然降臨,無法辨別方向的漆黑,連目光都會被吞噬的漆黑將整片世界淹沒。
“啪。”
物拾落地的聲音打破了這個寂靜的世界。一隻明顯被利器割斷了四個手指的的手掌穿破黑暗從半空中墜落。
然後,整片世界的顏色忽然劇烈的變動起來。
手掌落下的地方,鮮豔的深紅迅速將周圍的黑暗浸染,一如黑色的宣紙被紅色的墨水浸染。這紅色比最新鮮的人血還要深,比最粘稠的鮮血還要稠,這紅色迅速的侵占了周圍的黑暗,仿佛腐蝕破敗的枯樹腐草遇到了最狂躁的風,黑暗潮水般的敗退,直到整個世界被這紅色霸占。
一輪血月,從黑暗最後消失的地方穿透而出,似詭異的巨瞳俯瞰著大地,釋放著自己妖紅色的光芒。
借著侵占了整個世界的紅色的光芒,這片世界的景象也顯露而出——漫山遍野,盡是人類的殘肢斷骸、破碎的內髒,還有正在流淌的鮮血和兀自抽動的殘破的身體。
再然後,極遠處突然出現了一個右肩上扛著一杆大槍的男人,男人背後背著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左手牽著一個小孩子,徐徐的向遠處走去。被牽著的小孩子長發齊腰,披著一張花色的毯子,辨不清是男是女。
每次進入夢中,巫天行都是毫無邏輯的漂浮著,這一次,好不容易漂浮到了那個扛著大槍的男人的身前了,想看清楚這男人的相貌,卻被這陣爆竹聲吵醒。
巫天行除了歎息自己的運氣不好之外,更是好奇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畢竟連續半個月一直做一個相同的夢,這件事就已經很詭異了。
巫天行仰躺著拍拍自己的額頭,將自己拉回現實。
支起上半身,巫天行在床上盤膝坐了起來,舒展手臂,擴張胸腔,深呼吸,然後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如此往複三次。這樣的深呼吸能夠讓人很快的安靜並平複自己雜亂的想法。
深呼吸完畢,巫天行端正身姿,雙腿結金剛跏趺坐,雙手結彌陀印自然至於下丹田,雙眼似閉非閉,似睜非睜,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心入定。
二十分鍾後,巫天行睜開雙眼,下床,洗漱。新的一天開始了,他還要去上學。
每天早上的靜坐,這是巫天行三年來養成的習慣,靜坐不但能感受自己身體的變化,防疾病於未然,更重要的是,還能觀察自己的心,觀察自己的心在想些什麼。
“靜坐堪堪到了二十分鍾,心還是沒辦法安靜下來,一直被那個夢所困擾。老師說夢是人的心識所現,夢同樣也有預言的作用。一直不停的做著一個夢,那麼這個夢在未來一定是某件重要的事件的片段,或者是與自己極度相關的某件事,又或者是我中了某些門道?算了,周末再去老師那一趟吧。”
身穿著校服,肩上斜背著書包的巫天行走在上學的路上低著頭想著。“遍地的人類的殘屍斷骸……”想到這,巫天行的身體不由有些顫抖,如果……如果自己做的真的是一個“預言夢”,那那個未來將是一個怎樣的未來啊?
“啊嘿!”
忽的,巫天行的肩膀被一隻有力的臂膀攬住。
“想什麼呢?一臉我有心事的樣子,是不是看上誰家姑娘了?告訴我,兄弟我一定幫你搞到手!”單是聽這陰陽怪氣的聲音就有一種想要扁人的衝動。不消多想,這世界上會用這種聲音說話的人非李小川莫屬。
“沒什麼。”
巫天行不動聲色的扭身,將那隻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拍下去。巫天行很討厭這種身體上的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