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魂飛魄散的三十年後。
卿司成功的渡過考驗,但拒絕了主神的冊封,從此成了神界第一個不願意成為主神的存在。
更讓人不解的是,卿司去了人界,在一間道觀當了道士。這件事情,成了許多不知內情的神靈茶餘飯後的笑料,尤其是當時還在神界縱橫的高月神一派。
然而,卿司本就是隨性,性子隨意。因此做了“人”也很隨性。
幾十年後,道觀的人要麼離去,要麼死去。隻有卿司依舊在那裏。
在隻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種了一片桃林。將道觀改名桃花庵,當一個桃花庵裏假的桃花仙。
為了獨占那片桃林,設了結界。隻在偶爾摘了桃子去換酒錢時,被打柴的人看見。被他那容貌所驚豔,也為突然出現的他而震驚。久而久之,他便成了人人相傳的桃花神靈。
因為,每一次他一出現,就有桃花雨陣陣紛落,那景象,美得讓人窒息。
原本,可不必如此。但卿司也不明白,自己為何總是不經意之間,讓人類發現自己的存在。就如,他完全沒必要去買酒,更沒必要出現在人類麵前,造就一個桃花仙的傳說。
這算是漫長歲月的一點意外和消遣吧……
一日,卿司又提著一籃子桃子去換酒錢。
銀白長發、桃紅衣衫、竹籃,已經成了他的標誌。就如,現在所有人都稱呼他為桃花仙一般。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神靈,卻沒有人知道他隻不過是一個連自己所求的都得不到的神。
所有人都想要求助於他,但怎奈何求助無門。因為,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換酒,在什麼地方換——他換酒的時間和地點都不固定。就如,他們都不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為何流連於世……
卿司很拉風的出現在酒樓櫃台前時,原本喧鬧的酒樓瞬時安靜下來。
他掏出桃子換來的錢放在櫃台上,老板眨巴著眼,像被人操控一般,什麼也沒問,就朝酒窖而去。
片刻後,掌櫃和夥計搬來大大的九桶酒。卿司瞄了一眼,長袖一掃,眾人看見的就是酒桶全被打開,裏麵已經空空如也。
眾人依舊怔怔的看著,動彈不能。每一次遇見桃花神靈,他們就隻能像木偶一樣坐著,除了眼睛耳朵能用之外,其他的都不受控製。這也是他們無法求助的原因之一。
卿司正準備離開時,卻聞到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味道。眉頭一蹙,看向門口。
刹那間,一個絕世美人突然出現在店門口。
是的,是突然出現。就如同桃花神靈一樣。
卿司目光一閃,好一會兒後,從袖子裏掏出一隻碧玉酒瓶,搖晃幾下,慵懶道:“可願與我飲上一杯?”
美人點點頭。
卿司慢悠悠的朝二樓走去,美人也跟隨而上。
隨意的選了一個空的雅間,卿司將自己扔到窗邊的坐椅上,掏出兩隻碧玉酒杯,丟了一隻給他,一隻給自己,開始自斟自飲。
“你……怎麼來了人界?墨。”
雲墨捏著酒杯,目光沉靜的看著。半響後,才啟了唇,輕輕道:“不過,突然而已。”
“突然?”
“是的。突然想來看看你,看你好不好。”
“失望了吧。我也不知道為何會來這裏?明明一點她的痕跡都沒有。”卿司笑笑道。
“那你為何還留在這裏?”
“……或許,個中緣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雲墨依舊沉靜,沒有絲毫波瀾。
卿司也沒再說話,直接拿著酒瓶,一口一口地不停地喝著。明明隻是手掌大小的酒瓶,酒水卻源源不斷。
“你……還打算在這人界待下去嗎?”
“嗯,怎麼了?”卿司勾起唇角,淡淡的說:“這樣有什麼不好?”
“因為逐月嗎?”
“……不是。”卿司遲疑了一下。
“噢?我以為,你是為了逐月,才流連人世。逐月神曾經說過,她寧願是一介凡人。”
“最初,的確是因為逐月。”卿司毫不避諱的坦誠,“我以為,我對她的是愛,如今看來,那不是。我對逐月的感情,是憧憬,而非愛情。”
“憧憬?”
卿司點頭,“是阿。那是一種對美好的向往。她哪怕不為眾人所喜,卻是我心裏最美好的存在。那些人不是說,高月有逐月這樣的姐姐實在是委屈了她,可照我看來,高月有逐月為姐姐,是她修了不知道多少功德才換來的。”
“這一點我認同。”雲墨讚同道。
“嗯,隻可惜……明白得太早了。”卿司惋惜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是在千萬年之後才明白。不然,也不需一個人留在這個討厭的人世,明明厭煩卻固執的等待著這種憧憬消失。”
“為什麼?”
“不知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卿司悵然道。“我覺得,再繼續下去,我會墮落地獄的。”
“為何?為何不選擇消除記憶?對你而言,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卿司一怔,苦笑道:“我不是沒想過,可是……忘記了,又該怎麼辦?”頓聲,“我寧願永遠記得,沉淪在苦海裏,也不想忘記關於她的分毫。你不也是如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