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火車!”將緊急逃生門踢開的灰色長發男子迅速地瞥了車廂內的螢和寒等人一眼,接著便用命令的語氣如此說道。
距離男子最近的螢一眼就看見了車廂外頭那個名字應該是叫做相羽真生的少女,於是驚訝地抬起眉毛:“……你不是……”“這裏危險,快點出來!”真生總算看清楚了那個滿身血汙的女子的模樣,竟然就是最初那個和自己一同逃出車廂的女子,於是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跳進車廂抓起了螢的手。
其實如果真要問,連真生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火車內會有危險,她隻是看著水鏡那略微帶著肅殺之氣的背影,沒來由地就繃緊了全身的神經。
“老子為什麼要聽你的命令?”戀次對於水鏡的態度很是不爽,一腳踩在了坐席上。
水鏡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麵無表情地徑直朝戀次的方向走來。這樣的行為無異是火上澆油。
戀次腦袋上的青筋越發明顯,故意用整個身體堵住了走道。寒看著他的模樣本是想笑的,但一股刺骨的涼意就那樣順著她的脖子爬上來————糟糕的預感。
“戀次!”寒下意識地脫口喊了出來,而幾乎與她的聲音同時,車廂另一頭那扇被戀次特意關上並且用一根粗大的木棒給卡住的門忽然就被一種巨大的力量給撞了開去。粉碎。
寒跟本就沒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隻知道一道肉粉色的長鞭以人類所無法閃避的速度穿過走廊而來,輕而易舉地就貫穿了戀次的肩胛。
然後戀次就仿佛全身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似地軟軟倒了下去。
一道身影飛速地掠過戀次的頭頂,朝著車廂尾部而去。
戀次最初感覺到的是如同有一根冰錐生生捅進自己的身體裏的感覺。所有的神經都集中到了那一點上,然後就是火燒火燎地疼痛。
聽不見自己心跳以外任何的聲音,隻知道雙腿就這樣沒了支撐身體的力氣,在整個世界徹底傾斜前,剛才那個冷漠的男人便從自己的頭頂上躍了過去。
然後他看見了寒的臉,那個身體嬌小的女孩子緊咬著雙唇試圖將自己從地上扯起來。她的眼眶似乎有點濕潤……她……在哭麼?
寒的下唇都被她自己咬出了血來,她奮力將戀次從走廊過道上拉起來扛在了肩膀上。潮濕溫暖的感覺開始蔓延,她知道那是戀次的血。
她沒有回頭去看車廂的尾部,如今她隻想快些將戀次帶到火車外頭去。
有液體從她的眼睛裏滑落,於是她越發堅定地朝著不遠處的逃生門走去。一步一步,沉重。
“喂……殺了我。”於是這是戀次最後的話。
螢和真生早就在那之前下了火車,她們忽然就聽見了從車廂裏傳來的猛烈碎裂聲。握在一起的手越發地用了力氣。
那是什麼聲音?究竟是什麼東西可以產生那樣的聲音?血的氣味更加濃烈,伴隨著渾身止不住的抖震。
然後寒帶著那個半個身體已經浸泡在鮮血裏的紅發男子出現在了門前,吃力地從車上倒了下來。
真生一眼就看見戀次肩膀上那個血肉模糊的傷口,感覺瞬間窒息——那根本就不是人類,或者是那些“活死人”所能製造的。她的腦海裏莫名地就劃過了水鏡手上那奇特的刺青,不,與其說是刺青,不如說是——記號。
她忽然意識到,此刻在車廂之中應該是纏鬥在一起的兩個生命、或許是幾個生命,應該,都不是人類了。
有心疼的感覺。
而這個時候寒從地上站了起來,帶著決絕的表情。她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戀次的臉,而對方亦然,即使他如今已經無法再開口說什麼——力量已經全部喪失,做為一個人的意誌恐怕也會在幾十秒甚至是幾秒之後被完全剝奪。
目光和目光,交纏。帶著幾絲的淡然,幾絲的愛憐,或許也有幾絲的不舍。
然後寒舉起手裏的槍對準了戀次的腦袋:
“……在地獄的入口等我,夥伴。”
“碰!”
這是南野走出樹林後再度聽見的聲響。火車已經清楚地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裏,還有,那幾個站在車廂外的身影————他看見了,那個自己一直在尋找著的身影。
真生站在螢的身邊,看著那近在幾步前少女的背影。失去了說話的能力。而就在這個時候,前方火車的車身就猛地被那巨大到怪異的力量擊出了一個大洞。一團肉色出現在了前頭的草地上。
那該用怎麼樣的顏料去描繪呢?真生這麼想著。那是唯有地獄繪卷裏才會出現的光景,那是並非人之筆所能創造的作品。
真生的手指開始顫抖。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那極度想要將這所有的一切給記錄在畫紙上的衝動。
她想,自己或許是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