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麵,秋陽高照,歸元宗入山的雲梯上,一個穿著淺碧裙子,臉色蒼白如雪,身形格外羸弱的美麗少女正一步三喘地下台階。
歸元宗入山的雲梯足足有兩千九百九十九階,這是入門弟子的第一重考核,需在規定的時辰內攀上山,方有機會入門。也是下山的第一重考核,弟子必須在半炷香內步下兩千九百九十九雲梯,昭示著弟子修為已小成,方有資格出去曆練。
但依照紀雙雙今天這跟螞蟻爬差不多的速度,顯然不可能在規定的時辰內通過雲梯。前麵的紀嘉琪實在是等得不耐煩,回頭看了一眼按住胸口喘粗氣的紀雙雙,沒好氣地說:“你到底還要不要下山?廢物,好歹練氣三層,連沒入門的都不如!”
紀雙雙不做聲,她一個整日埋首在實驗室的科研狗,能一口氣下幾百步樓梯已經是個很了不起的成就了,估計都可以傲視他們實驗室了。
不行,她撐不住了,得休息一會兒。
紀雙雙尋了處幹淨的石階坐下。
見狀,紀嘉琪簡直要氣笑了:“說你還來勁兒了是吧,紀雙雙,你當自己還是從前的都靈峰小公主啊?快點,老祖在等你,你要不想回紀家,你就在這雲梯住下吧!”
“容我提醒你,你口中的老祖按輩分得叫我祖姑奶奶。”紀雙雙整理著裙擺,慢條斯理地說。
紀雙雙的父親城陽道君在五百多歲的時候才有了她,按照輩分她比一百多歲的紀家老祖高了好幾輩。
紀嘉琪噎了一下,鐵青著臉說:“我們修道之人,隻依修為論資排輩,血緣、年齡做不得數。”
“那你家老祖以前叫我做祖姑奶奶做甚?”紀雙雙瞅了她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裏隻有純粹的好奇。
紀嘉琪氣得不輕,她覺得紀雙雙是在羞辱她,因為以前她見了紀雙雙也是祖姑奶奶前祖姑奶奶後。不過城陽道君身隕後,誰還樂意叫一個才練氣三階,這輩子都沒希望築基的廢柴祖姑奶奶!
麵子掛不住,紀嘉琪也沒了耐心:“你究竟還要不要跟我回去?要不是老祖心善,憐你無依無靠,你以為我樂意來接你。”
“不回了,你請便吧。”紀雙雙輕飄飄地揮了揮手。
紀嘉琪意外極了,垂眸打量了紀雙雙幾眼,語氣極其不悅:“紀雙雙,都靈峰歸了明福道君,已經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你今天要不跟我走,以後可別後悔。”
“放心,我知道這天下沒有後悔藥。”紀雙雙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
就紀嘉琪對她的這態度,回去估計也沒好果子吃,她是傻了才回去呢。紀雙雙抬起手扇了扇風,低頭望著腳下仿佛沒有盡頭的雲梯,心有戚戚焉,得虧她沒有恐高症,不然換了實驗室裏最怕高的於師兄恐怕早暈過去了。
說起來她是既倒黴又幸運,苦讀十幾載,終於拿到物理化學雙博士學位進了最好的實驗室,前途無量,可才幹了一個月,連工資都還沒領就倒黴地遇到了實驗室爆炸,一命嗚呼。
幸運的是,實驗室爆炸也沒能要了她的命,再睜開眼她就到了這個16歲的小姑娘紀雙雙身上。
說起來這個小姑娘跟她的人生軌跡也很像,前半輩子跟開了掛一樣,有個元後大修士的爹,在全漓陽界化神修士屈指可數的情況下,小姑娘簡直可以橫著走了。哪怕靈根資質全歸元宗倒數第一,大家見了她也莫不哄著供著。
但這種無憂無慮的日子在半個月前戛然而止了。
城陽道君外出尋洗靈丹時誤入一秘境,然後就再也沒回來,放在歸元宗裏的魂燈也越來越暗,在半個月前徹底熄滅了。
城陽道君幼時就離開了家鄉,十六年前突然抱著繈褓中的女兒投靠歸元宗,入主都靈峰,擔任客卿長老一職。他到歸元宗時日尚短,根基淺薄,門下收的那兩三個弟子又還沒成氣候,他這一死,樹倒猢猻散,短短幾日,都靈峰就快速衰敗下去。
都靈峰是歸元宗繼五大主峰後靈氣最濃鬱的峰頭,峰主曆來都是元嬰大修士。可紀雙雙才練氣期,兩個師兄也就剛築基,後繼無人,宗門經過商議,將都靈峰劃給了幾個月前才結嬰的明福道君。
一朝天子一朝臣,都靈峰易主,身為前峰主的女兒紀雙雙就尷尬了。加上這時候,青梅竹馬的二師兄又要跟她解除婚約,小姑娘傷心欲絕,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天天以淚洗麵。
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萬一她想不開,有個好歹,傳出去也不好聽。於是紀家來都靈峰表示要把她接回去,明福道君一句都沒推辭,就讓人帶紀嘉琪去了紀雙雙的洞府,希望紀家能快點把這個燙手山芋帶走。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可憐的小姑娘昨晚在睡夢中就不知不覺地咽了氣,然後便宜了紀雙雙。紀雙雙剛穿到小姑娘身上的時候,她的身體都涼了,四肢僵硬,紀雙雙花了好幾個小時才漸漸掌控了這具新身體。然後剛能動,就遇上紀嘉琪來接她回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