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性子,與阿沈真的很像。”皇帝艱難地歪頭,見明秀的臉上肅穆,就忍不住笑了,一笑就又咳出了一口血來,望著頭上的一塊小小的窗幔輕輕地說道,“真像。當年,朕的麵前,有兩個性子與你最像,又倔強,又不討喜,可是朕卻最信任這兩個。”他目光艱難地轉向皇後,見她麵上無動於衷,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頹然地將自己拋在床上,也不許跪在床邊的太醫給自己醫治,喃喃地說道,“可是朕,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表情。”
為什麼總是不肯順著他呢?
為什麼要守著自己的那一套不肯放開呢?
低個頭,能死麼?
一個是這樣,兩個也是這樣……明明隻要對他說一句軟和的話,他就會很高興,把從前那些都拋開的……
“阿秀。”慕容寧跟在明秀身後,見皇帝的臉上奇異,急忙將明秀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這個平日裏隻要一動就會給人傷害的皇帝,又對那幾個噤若寒蟬的太醫吩咐道,“去給父皇瞧瞧。”
“不必,朕要死了,朕知道。”皇帝揮手叫太醫退下去,笑眯眯地說道,他的手艱難地在床上摸索了一會兒,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哼笑了一聲,手伸出來,竟摸出了一件筒狀物無力地拋在了明秀的腳下,仿佛這一下用盡了他的力氣,他喘息了許久,渾身上下都在顫抖,見明秀遲疑了一下撿起了這個,便咳嗽著笑道,“這個是……給阿沈的。朕死了,也不知他日後如何,就給他,做保命符。”
明秀顫巍巍撿起這個,就見這個仿佛是鐵鑄的圓筒之上,用丹砂洋洋灑灑地寫了幾行字。
丹書鐵劵!
她目中微微一縮,沒有想到皇帝竟然給沈國公預備了這個,遲疑了片刻還是忍不住低聲道,“家父功勳並不足以承載陛下此物。”
“給他罷。”皇帝合上眼輕聲說道,“就當我臨死,最後做一會好事。”若是尋常,他管他死了洪水滔天!
可是阿沈,還是不一樣的。
或許是他再討厭他,卻一直對他很忠心,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哪怕他侍奉的是最壞的帝王,也沒有放開過他的手。
皇帝很想笑一笑,卻笑出了一嘴的血,滿嘴的血腥味兒。
他不必叫太醫看了,因為皇後若鐵了心想要毒死他,太醫是解不了這毒藥的。
他要殺了她的兒子,終於叫她忍不住了麼?原來,這就是她的底線。
皇帝一邊咳血一邊笑得很快活,視線都模糊了,可是卻還是能敏銳地尋找到皇後的身影。
直到如今,他都沒有再問龐氏女一句,榮王在一旁看著他施恩沈國公府,看著他隻是笑著卻不肯說句有用的,猛地撲到了床邊嚎啕大哭!
“父皇!”他就跟從前一樣抓著皇帝的手,十分悲傷地哭道,“父皇若不在了,兒臣怎麼辦?求父皇振作,父皇千秋鼎盛啊!”見皇帝不語,呼吸都急促了起來,他心中一動急忙叫道,“還有母親!父皇最愛母親,如今母親吃苦,您不想看見她麼?!”他哭了一回,見皇帝無動於衷,仿佛對龐氏沒有什麼興趣,心中咬牙,又央求道,“母親知道父皇身子不好,****啼哭,隻求能來照顧父皇呀。”
“朕不想看見她。”皇帝哼笑道,“愚婦,這樣愛慕朕,死了……”他突然張了張嘴,竟說不出叫龐氏殉葬的話。
那諾達的帝王陵寢之中,他要與人合葬,可是那個人,不該是龐氏,而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