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是傻瓜,何況是刀尖上舔血的軍人,隨著正在集結的黨項馬隊,宋軍將士個個麵帶驚慌。
他們明白退無可退,豈能是一兩句激勵之言所能打動,人人無不為性命暗自擔憂。好在高繼宣平日裏治軍很嚴,雖人心惶惶,卻還沒有到潰亂的程度。
“都監,本營還有一些黨項番卒。”營指揮臉上,呈現出陣陣殺機,非常露骨。
“萬萬不可。”
高繼宣一怔,旋即明白營指揮要幹什麼,立即斷言拒絕。
不過,形勢實在是太險惡了,萬一援軍遲遲不到,部隊中的黨項人可能會動搖,他相信黨項族軍卒的勇武,但在絕境之下,誰也不能保證萬全,一旦有人投敵,整個部隊的軍心可就亂了。
但是,要他聚集黨項族軍卒進行殺戮,卻是萬萬不能,僅僅剩下二百人左右,防禦尚且不足,又怎能輕易斬殺士卒,黨項族軍卒也是大宋禁軍中的一員,剛才也是舍生忘死地殺敵,如何能讓他下的去手。
左右為難、左右為難,無法下定決心。
王璿冷眼看了看營指揮,他也沒有做聲,別人家的事情還是不要插嘴為好,畢竟人家是客軍。
正當大家陷入尷尬的沉默中,山下的號角吹響了。
衛慕善遇到達山下後,沒有浪費寶貴的時間,他把部隊主力集中在南麵,其他方向僅布下三百騎兵監視。
他知道宋軍殘部退到山上,意圖很明顯,那就是等待援軍,所以他要集中兵力衝上去,以最短的時間結束戰鬥也。
“馬上組織進攻,務必在三次內全殲宋軍。”三次之內並非他一家之言,宋軍身處絕境,必然會全力抵抗,第一次進攻隻能是試探性的攻擊,消耗宋軍箭矢,第二次之後才是真正的進攻,以他的經驗來看,區區二百名宋軍,根本支撐不出他的三次打擊。
果然不出他所料,第一次由百餘人組成的進攻隊伍,在宋軍弓弩猛烈打擊之下根本就上不去,剛剛接觸就潰退了下來。
當黨項第一波進攻部隊退下來時,為數三百人的第二波進攻開始,這群黨項人多是手持弓箭,有百餘人之後,後麵的百餘人離他們二十步是操刀持械的黨項大漢。
他們並不急於衝上土丘,而是和宋軍的激烈對抗,步步為營。土丘上下箭矢橫飛,不斷有人中箭慘叫著倒下滾落土丘。
宋軍本來就少,雖然占據了地形的優勢,但在倉促間卻無法修築防禦工事,隻能用馬鞍和土塊、馬軍旁牌組成遮擋物,無法有效防護整個身子。在土丘下密集弓箭的打擊下,出現不少傷亡。
“這樣打下去不是個辦法,黨項人在步步為營。”王璿無不憂慮地提醒高繼宣,他已看出第二次進攻來者不善,要是被敵人在半坡站穩了腳,麻煩可就大了。
雙方進入對持,非高繼宣所願,他希望黨項人來幾次猛烈進攻,盡可能地用弓弩殺傷其有生力量。
黨項人和他打起了陣地戰,這點兵力可經不起消耗,攜帶的箭矢更經不起折騰,一旦人員傷亡到一定限度,箭矢又用完了,等待他的就是任由對方湧上來屠殺。
不能在容忍黨項人占據土丘下沿了,一定要弓箭手消滅,至少也要把他們給趕下去,他當即拔出腰刀厲聲道:“闞指揮在此節製,一定要王大人安全,第八大什隨本帥衝下去。”
片刻間,二十多名宋軍將士聚集在高繼宣的周圍,他們個個手持直刀,紅著眼睛、煞氣騰騰地等待出擊的命令。
“願隨大人赴難。”
“老子早想殺殺這群龜兒子了。”
軍卒紛紛把鎧甲上的披膊卸了,甚至有人把具裙也脫下,減輕重量。他們個個目光堅毅,渾身充滿殺氣。
“大人。”江雲一臉期盼,望著王璿。
“從龍率十人出戰。”王璿知江雲求戰之心,既然高繼宣親自率隊,他亦是不能藏私。
保留衛隊實力能有何用,一旦土丘被攻破,還不時全軍覆沒。
江雲淡然一笑,又對高繼宣拱了拱手。
“都監保重。”王璿臉色悲蒼卻又非常絕決。
高繼宣率死士的反擊,意味著著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土丘上人眾的生存時間,是九死一生的反擊,話說多了等於放屁,四個字足矣!
“直閣大人稍待,等末將回去後,再和大人痛飲一番。”高繼宣笑的非常沉重,此話對於將士們來說卻是莫大的鼓舞,對王璿而言亦是是為之壯懷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