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單手把顫抖著的大男孩抱在懷裏,另一隻手則去扯動那些頭發。即使他所麵對的是非人生物,他所承擔的也是非人生物帶來的恐懼。那些發絲像是極細的有毒的刺,讓他的手有些麻癢、輕微刺痛,不至於失去知覺,卻會讓他感到難耐。
男孩的身體很輕,在目前為止並沒有成為他的負擔。路德維希拖著他快速離開發的圍籠。樓梯的入口就在走廊的盡頭,黃昏的寫照讓他的影子被拉成長條。他快步跑,拚命地跑——然而那道通向走廊的門就猶如曙光之中遙遠的地平線一樣,永遠都在不遠的前方。於是他終於停了下來,疲憊不堪的。
“放下他、放下他,放下他你就能出去了。”那個聲音又一次出現在他的耳邊,嗡嗡的像是一群聒噪的蟲子。很顯然費裏西安諾也聽見了這個聲音,他搖著頭,卻無力地推了推路德維希,意思是讓他先走,從喉嚨裏發出了如同嗚咽般的聲音。
“閉嘴,聽指揮。”路德維希對於費裏西安諾的提議無動於衷,天花板上的影子爬了過來,動作靈活的像是一隻壁虎。看到哪間被關上的病房,路德維希決定鋌而走險試一試。
他把費裏西安諾夾在胳膊下,飛快地向著病房衝了過去。穿過頭發的圍籠之時,那些昏暗的發絲纏了上來,像是火山女神的發絲,輕柔的致命威脅。
說來也怪,當他想要離開這條黃昏的走廊之時,它便變得分外漫長,而他想要回去的時候,路程卻變得短了起來。
路德維希一腳踹開病房沒有鎖住的門,帶著費裏西安諾跑了進去,把門鎖上之後就幾乎摔倒在了地上。
“你是誰,為什麼會來這裏?”一個聲音從他們的背後傳來,路德維希讓自己站起來保持著警惕,回過頭去,發覺隻是一個躺在病床上的白金色短發的女人。這間病房看起來平靜且祥和,然而路德維希不會忘記,一門之隔在天花板上的的長發女郎。他沒有回答,隻是看著病床上的女人,直到她低下頭去。
“你是誰?”他反問道,女人對於他的問題感到茫然,不過還是很認真地回答:“我想不起來了。”說完,還向他露出一個鬆懈的笑容。
路德維希當然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僅僅回答想不起來了便放鬆警惕,他把費裏西安諾護在身後,向病床上的女人挪動了過去。病床上的女人低頭看著他,疑惑的神情表示她並不明白路德維希的目的。
路德維希移動到了女人的床頭,看向資料卡片上的文字。這上麵寫了她的名字,難懂的俄文字母,他用他不多的知識斷斷續續地拚了出來:“冬妮婭·布拉金斯卡婭。”
“那是什麼?”女人問道。路德維希抬頭看了她一眼:“你的名字。”
女人不再說話,屋子裏安靜了下來。
路德維希看著女人暫時沒有更多的動作,讓費裏西安諾坐下來休息。他拉開並不厚重的透光的窗簾,窗戶下是一條人來人往的平常的街道。他所看見的外麵的世界太過平和,就像是傳說之中的理想國那樣,似乎走廊裏的影子隻是一個恐懼過的噩夢。
路德維希歇息了不久,不敢放鬆警惕。女人的姓氏讓他有些熟悉,就算是長相也有一點眼熟。他把手機拿出來,發現沒有信號,隻有時間的數字緩緩跳動,一秒又一秒。然而怪異的是,窗外和屋子裏一直都是黃昏的顏色,沒有變化,仿佛已經凍結在了某一個時間段。費裏西安諾完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隻能呆呆地坐著,打了一個嗬欠。
——他們已不知在這裏度過了多久,所見的光影亦沒有任何時間流逝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