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是……？”
“羽林衛統領，武曲。”
“羽林衛藏於天海之間，唯隻聽傳國玉璽號令。”沈機穎掃一眼周遭，“所以，這陣仗……難道是皇上要賜死我夫婦？”
灰衣武曲忽然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
“此地近蜀，通達不便。穎少爺怕還不知，皇上已下旨查抄沈門大宅，囚禁諸子，更追捕兩營之人，甚至於將去往嶺南的兩位小姐截回的事咯？”
沈機穎瞳孔放大，“先生說笑。”
“你自心感應長安，必當得知。”
“這不可能。我大哥他——”
“穎少爺婚宴次日便離開長安。數個時辰之後，國師為追尋玉門將軍與破軍國後的下落，亦離京師，再無蹤影。”
“這……但皇上因為要對付沈家？”
“是沈池亭與沈琪先立反幟——不過說來詭異，他們二人樹旗謀逆之後，便靜得悄無聲息，毫無情報，不知是否還在集結人手？”
沈機穎看了瞠目結舌的紹嘉木一眼。
又與兩名茶營侍衛交換了眼色。
手中劍勢並不減退，防範更強。
“你們人多勢眾，真要拚死一搏，我亦無力護佑家小。為何與我解釋這許多？”
武曲忽然拂袖。
他袍袖極為寬大，一時間灰樹們枝葉搖動，竟有種要將炎炎烈日遮蔽到陰天的氣勢。
他俯身一拜。
“吾本孤兒，幼隨貪狼先生習練玄門，後機緣巧合，方知自己有羽林衛之血脈。”
“……貪狼先生？”
“貪狼先生本是沈門之婿，沈門則是天下玄門之所望。羽林衛受先祖誓約禁錮，必護人主。但，人主若無仁德，天下人何不取而代之！”
沈機穎一時無語。
武曲踏前一步，“今日羽林衛包圍之下，穎少爺突圍而去。要記得直取成都府錦官城，勿有一絲猶疑。到任之後速速與羌人結盟，歃血立約，登上蜀中王位。如此一來，長安便不敢再有妄動了。”
沈機穎終放低寸劍。
“先生此言……機穎惶恐。”
“但羽林衛亦要盡羽林衛之職責。”
武曲忽然如鬼魅樣閃身。
沈機穎先前放低的那一寸劍，便成為他竄近的空門。
紹嘉木隻覺耳旁一陣劇痛。
沈機穎低吼一聲。
武曲再出現在原位上時，手中已多了一枚染著鮮血的珍珠耳墜。
紹嘉木反手去摸。
耳墜被生生扯下，耳垂下方已被撕裂。
雖然疼痛，卻無大礙。
“對了，二郡主的病……”武曲瞥了牢牢攬住妹妹的紹嘉木一眼。“此去可尋羌人之神師薑儀求助。羌地秘術，常能行玄門之所不能行者。姑且一試。”
灰衣搖搖。
武曲的口中發出鷹隼一般的尖利叫聲。
一時間風搖影動。
日頭自浮雲後鑽出。
紹嘉木定睛再看，周遭樹木靜靜毫無生氣，何來的玄門高手，何來的羽林暗衛？
竟如來勢洶洶的一場噩夢。
“穎哥哥……”紹嘉木曆經顛簸，又一直極度緊張死死攫抓住紹嘉蔭，不覺肢體酸軟。
“郡主。”沈機穎又回複了彬彬有禮的稱呼，“武曲所言，不知是真是假。但羽林衛動，已是不爭事實。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回返長安——他們二人護送你們入蜀，去尋那個薑儀。若長安無事，我會盡快趕來與你會合。”
“不……”紹嘉木一陣眩暈，“不要。”
她抓住沈機穎的衣袖。
“莫再讓我一個人……穎哥哥，求你了。”
“對不起……”沈機穎滿懷愧疚，卻終心硬如鐵。“若我出了什麼事的話，你以女子身份承繼王位便是。諸野各有先例，羌人也會站在你的一邊。”
沈機穎溫柔掰開紹嘉木緊抓住自己的手。
一根手指，一根手指。
紹嘉木忽然神經質地叫起來。
“你不能走。”
她哭起來。
“穎哥哥，忘了長安，忘了沈門，同我回蜀中吧！……我，我已有了身孕。”
沈機穎訝然。
手腳僵持。
竟是再掰不開，那溫柔而絕望的牽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