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是男人,是不是還要加上一條暖床?”青衣女子笑道,“莫要跪在地上了,小心寒氣入膝。快起來。”
“師尊還未答應收我們為徒,我們不起來。”紹嘉蔭半帶撒嬌地說。
“……我不是不想收留你們,但……”青衣女子沉吟了半晌,“你們先留在這裏,直到身體康複痊愈。在那之後,我設法籌措一些銀兩,送你們去想去的地方——你們不願在錦官活動的話,不如去長安,那裏治下良好,你們又如此聰明醒目,應當不會被人欺負。”
紹嘉木拚命搖頭,“不……我們不能回錦官,也不去長安。我們……隻想在這裏跟著你。”
“你們如花一樣的年紀,為何要空擲在這冰雪之中?”青衣女子輕撫了下紹嘉木的發絲,“況且,你們根本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要向我學什麼,怎麼可以就這麼輕易拜師,決定自己的一生?”
紹嘉木對著青衣女子磕了個頭。“不敢欺瞞師尊——弟子是紹王府郡主紹嘉木,妹妹嘉蔭,均是紹王元妃所生。父親荒淫好色,繼母抑鬱殘暴。我姊妹本還有一個兄長,被父親醉酒後失手打死;還有一個小弟,被繼母塞了十七個山芋餅活活撐死。我姊妹無法可想,艱難度日;日前又聽聞父親要將我許配給長安陌生人家,從此姊妹分離。”
她說著說著,已是淚盈於睫;小妹嘉蔭亦早是珠淚漣漣。
“普天下間,敢與蜀中王抗衡的絕無他人,隻有玄門中人,超凡脫俗,不受世間強權約束。弟子今年十七歲,妹妹十四。我們雖然正值青春,卻嚐盡人世炎涼。生死之際,竟遇到師尊相救,弟子雖無見識,也能看出師尊根基深厚,必定是玄門高人。弟子出身紹氏,本應有資格築基入門;但父王卻道女子不必善養,剝奪了我們的機會……如今遇到師尊,實乃天意,要給我們姊妹新生。求師尊收下我們,縱使不能入門,好歹,亦讓弟子能在這清淨安全之所存身,否則的話,天下之大,何處逃得過父親的追捕?”
紹嘉蔭在旁連連點頭,軟軟撒嬌,“師尊,弟子看過古書上講修玄修福,修真修緣。如今師尊和我們有緣,若能收留了我們,亦可為師尊的修行增添福祉,謀求善報呢!”
“你們倆……”青衣女子苦笑道,“真是比……比我見過最能說的小姑娘還更能言善道。”
一股輕柔氣勁將跪在地上的紹氏姊妹緩緩托起。
紹嘉木大喜,“那,師尊是收下我們了?”
“你們築基太遲,真要入門的話……恐怕要吃一些苦。”
“弟子不怕,弟子們在家中吃過各種各樣的苦。”紹嘉蔭有些小小得意地笑起來,“寒天臘月洗全府上下的衣裳;三伏天跪在火盆前麵繡花;生了病沒得治還要去掃茅房;爬樹摔斷了腿還要被大毛竹板子打得屁股開花……”
青衣女子聽得不忍,“你才十四歲而已……紹震廷他,竟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紹嘉蔭眨了眨眼睛,“師尊,你認得我爹爹?”
“我……”青衣女子語氣一窒,“我不認得,隻是知道他的名字。”
紹嘉木悄悄拉了拉妹妹的衣襟。
“天下之間,可入玄門者,必定是貴胄出身。”她輕聲道,“師尊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們的師尊。”
……也隻有如此惡劣的環境,養得如此善觀情勢的少女。
青衣女子輕輕歎息,“先前你們是說,姐姐叫做嘉木,妹妹叫做嘉蔭?”
“是,從嘉懿德的嘉,五行生木的木,蔭庇子孫的蔭。”
“從嘉懿德……好名字。”
青衣女子似想到了什麼,凝頓了片刻,然後才道,“既如此,那你們也記住我的名字吧。”
紹嘉木與紹嘉蔭充滿好奇地抬頭。
“——我叫沈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