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得從什麼時候起,除了麵對客人發動“應酬神經”的時候,他不再能笑得出來。也許是從當上星辰度假村總經理之後,也許是從跟水之湄結了婚之後,也許是從睡過高明明之後,也許是在確診得了這個病之後,也許…
他的睫毛忽然動了動,眉宇間劃過一絲淡淡的不忍。他想起,也許是從何俊毅離開他之後,他再也沒有真正的笑過。
輕輕摸了摸照片中那被刺得千瘡百孔的高明明的臉,他開始為當初的所作所為而困惑,金錢、名譽、權力、女人,究竟是什麼衝昏了他的頭腦,而那些金錢、名譽、權力、女人…在他此刻脆弱的生命麵前,又能有多重要。
他忽然感到他人生的選擇似乎永遠是錯誤的。他曾經極其在乎的東西,現在好像並沒有那麼在乎了。他曾經以為滿不在乎的東西,其實也並沒有他想的那樣滿不在乎。
“對不起。”他在心裏默默地道歉。自從何俊毅換掉了電話,又搬家徹底失去了音訊,他的這句道歉,似乎永遠也沒機會送出了。
撫摸著那張千瘡百孔的照片,他陷入了深深的回憶,絲毫沒有發覺身後,剛剛被他罵走的水之湄又回到了房間。
她原本隻是想進來,拿一瓶先前放在桌上的胡椒,腳步放得很輕是為了不打擾他。但當看清他手中的照片時,她有如當頭一棒,呆若木雞。
從未見他如此深情地凝視著一張照片——她確信從他的背影裏都能看得出他深情的目光。他還輕輕撫摸著那被她紮得千瘡百孔的高明明的臉,連他的背影裏都寫著大大的“愛”字。照片都已經被紮得千瘡百孔,多年來他卻堅持保留在相冊裏,她介意過,可是她忍了,反複安慰自己說那隻是普通的王府酒店十周年紀念照。可如今他這般“愛撫”,難道也能用“十周年紀念照”來自圓其說?
她的手發軟,咚的一聲,手裏剛拿的胡椒瓶掉在地板上。
王立彬渾身一個激靈,猛然被從回憶裏拔了出來,忙回過頭,見是她,才稍稍緩了口氣,又換上了剛才那樣責備的語氣:“嚇我一跳,小心點。”
“對不起,一下子沒拿穩…”她忙蹲下身子去撿胡椒瓶,把頭深深低了下去。
他似乎不再關心這事,轉過頭就又對著書桌,對著那張相片了。她手裏拿著胡椒瓶,蹲著身子,抬頭望著他冷冰冰的背影,剛剛才吞回去的淚,終於沒能抑製住,泉湧而出。
她突然好恨,恨自己為什麼視力要這麼好,為什麼要一眼就看清他手裏的那張“十周年紀念照”。她恨不得將自己視力好的雙眼給挖出來,恨不得將心也給挖出來,如果那樣可以讓她不再那麼痛苦。絕望而無聲的淚水源源不斷流出,順著臉頰順著下巴滾落到地板上,她生怕被發現,又急忙用手擦掉,一邊擦,卻一邊更多地滴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