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來越迫切地需要找一個人來幫忙,哪怕隻是借一筆錢能暫時逃離這個家也好,可放眼望去,在下江的這三年多以來,她並沒有交到任何一個知心的朋友,談上一段知心的戀愛,又或者是她根本無法留住那些知心的朋友,留住知心的愛人。
她不該是這樣的生活,不該淪落到如此境地,她本該盡享錦衣玉食,坐擁龐大家業,過著人上人的生活才對,她本該每天打打高爾夫、做做美容、練練瑜伽、逗小明玩玩才對,她本該一掃前恥,站在金字塔尖,徹底擺脫過去被欺壓的命運才對,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如今命運又欺壓到了她頭上,在經曆了這麼多苦難之後,仍然看不見曙光,整個世界仍然在與她做對。
視線落在了一旁的鋼琴上。
月光透過輕紗的窗簾照進屋子,黑色的鋼琴神秘而典雅,那是楊虹特地為她買來的,他曾經說過,既然把一隻白天鵝娶回了家,就得把一片天鵝湖都搬回家。
落寞地起身,落寞地走向那台鋼琴,落寞地撫著黑色的琴身。琴上還擺放著幾個精美的相框,裏麵是楊虹與她的婚紗藝術照。照片裏,她親昵依偎在他的胸前,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樣愛憐,與剛才吵架的時候判若兩人。
她落寞地走向一旁的櫃子,在裏麵翻找著,很快,她翻找出了又一個精美相框,那是兩人在東山私奔期間拍的孕期寫真。照片中的她腹部還沒有現在這麼隆起,兩人臉上都蕩漾著幸福純真的笑。
閉上眼睛,回想當時的場景。攝影師的誇讚,旁人的祝福,都像雲煙一樣飄散而過,如今,隻剩下她在月光下落寞的身影,捧著這張“幸福”的孕期寫真,獨自哀傷怨歎。
默默來到鋼琴前,把手中的相框放在了鋼琴上,與婚紗藝術照放在了一起。乍看去,這是多麼令人稱羨的一對,然而一轉眼,這隻白天鵝的眼角卻漸漸濕潤了,慢慢地,兩顆晶瑩的淚珠又順著她秀美的臉頰滾落了下來。
打開琴蓋,纖長白皙的手指從光滑的琴鍵上撫過。她默默按下了一個鍵,又默默按下了第二個鍵,第三個…
沒有動人的音符從指尖流瀉而出,再也沒有什麼初春之鳥從天邊翩然而至。再也沒有當年初到王府時,在大堂中央隨意按下幾個鍵就有的音樂靈感,她的指尖仿佛生鏽了,再也沒辦法演奏出那些悅耳的旋律。
自從為了報複而選擇接近王淑芬,自從為了報複而選擇接近郭家望,她就沒有心思再放在鋼琴上;自從為了報複而傍上許兆豐,她就沒有心思再放在鋼琴上;自從為了報複而結婚、懷孕,她就沒有心思再放在鋼琴上;自從被發現“馬腳”而私奔去東山之後,她就沒有心思再放在鋼琴上;自從這段感情產生了變故,她就更沒有心思再放在鋼琴上…事實上,自從被溫文雅欺淩的那一天,她的心思就沒辦法再放在鋼琴上了。哪怕身邊時時刻刻有鋼琴做伴,她都沒有心思放在鋼琴上了。
她不會彈鋼琴了。昔日的鋼琴才女,居然不會彈鋼琴了。曾經練習了千百遍的的熟悉旋律回響在腦海,但如今,她竟然沒辦法把那些音符組織成旋律了。她看著自己的十根手指,她的手指仍然是那樣纖長美麗,可是當年那兩隻如同小精靈一般在黑白鍵叢林裏跳舞的手,竟然再也回不來了。
她的指尖真的生鏽了,僵硬得可怕,她絕望地看著它們,最後絕望地捂住了臉。從指縫裏流出的,不再是動人旋律,而成了絕望的淚水。
真的再也沒有希望了嗎,真的要從金字塔的塔尖再次回到塔底,化為塵土被人任意踩在腳下嗎?曾經爬到過權力巔峰的感覺還記憶猶新,她如何能夠甘心被再次踩在腳下?
她幻想過將來的場景,她與小明坐在琴凳上,小明用兩隻稚嫩的小手在琴鍵上按出稚嫩的琴音,她的臉上蕩漾著無比幸福的笑,手把手教小明,糾正出一個個錯音錯拍。可是如今,這樣的場景似乎成了最絕望的幻想,此生都不可能實現了。
她不甘心,她仍然保留著幻想。就算沒有鋼琴,就算再也不會彈鋼琴,那都無所謂,隻要小明還在身邊,她就滿足了,隻要小明還在身邊…
一個人的臉從她腦海裏浮現,她忽然間就想起了那個人。事到如今,也許隻有那個人,還有那麼一線希望可能會幫助她。
隻要有一線希望,她就是做牛做馬、上刀山下火海、死後打入十八層地獄…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