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湄悄悄站在牆後,始終豎起耳朵聽著王立彬與楊紹忠的電話。她聽不見楊紹忠說什麼,隻能聽見王立彬說的。那些什麼“硬件軟件”、多少造型費、管理費、收支情況之類的玩意兒,她完全聽不懂,也懶得懂,鑽入她耳朵的隻有一個關鍵而敏感的詞彙——“形象設計部”。這個與高明明息息相關的部門,它即將重新恢複,將會麵臨著什麼,她不得而知,但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縈繞在心頭。
“老公。”她從牆後走了出來,一臉擔憂的望著他。
王立彬愣了下,很快明白過來,“你…又在聽我打電話?”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水之湄走上前,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不要生我氣。”
他撇過頭望著窗外,樓下,捉蝴蝶的小孩仍在玩耍嬉戲,“我怎麼會生你的氣。”他苦笑道,“我連楊洪偉跟楊紹忠的氣都生不過來。”
她細細端詳著他的臉,“老公,你又瘦了,都是我不好,最近懷孕反應大,不能給你做好吃的,還要你經常為我做菜,都怪我。”
“沒什麼的。”他滿腦子煩躁情緒,沒有心思去聽她的柔聲細語。樓下那些小孩的嬉笑聲,此刻到了他耳朵裏也顯得十分聒噪,讓他腦袋炸開一樣的煩躁。
“對了,你剛才好像說,讓服務員統一做頭飾。”水之湄想了想,說,“其實清朝宮女應該都是不可以佩戴步搖的吧,除非是皇上身邊或者娘娘身邊比較得寵的,才有這個權利,低級的宮女應該除了‘頭正’沒有什麼飾物才對,而且還不允許化妝。”
王立彬覺得有些好笑,“你還真當星辰是紫禁城了?服務員的製服胸口都挖出那麼一大塊了,早就不合規矩了,你還以為夜總會要做得跟清宮裏頭一樣講究?”他走向窗邊,兩手扶著窗台,盤算道:“我不但要讓她們每個人都戴‘步搖’,還要讓她們戴得比妃嬪還要多,隻有這樣我才能多收她們的錢,要不是因為頂著旗頭、穿著旗鞋幹活不利索,我還想強製她們買更多的東西。”說著,他不由得又怒火中燒,“楊紹忠既然摳門成了這副德行,那我就隻有比他更摳門,才能有條活路,什麼樣的皇帝造就什麼樣的臣子,什麼樣的老板造就什麼樣的員工。”
他緊捏著拳頭,眼裏迸出憤怒的火焰。
她突然發覺,自己對他的世界幾乎一無所知,連安慰不知該從何安慰。雖說身體上是最親密的夫妻,生活圈子上卻差了十萬八千裏。她突然意識到做一個三從四德的女人竟然是如此可悲,可悲到隻能以容貌、身體或者是廚藝來取悅男人,在他遭遇事業上困苦的時候,她不僅不能為他做任何事情,甚至就連一句實質性的安慰話語都說不出來,除了“我愛你”、“我不會離開你”這些虛無縹緲跟放屁沒什麼區別的話,她真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做好一個妻子,一個稍微能派上點用場、真正為男人減輕點壓力的妻子,而不是一個隻知道三從四德的妻子。
初夏的季節,陽光明媚,蝴蝶在花叢中飛舞。樓下又傳來孩子們的嬉戲打鬧聲,水之湄摸著還沒隆起的肚子,滿腹心事。夫妻兩個就這樣站在窗台,美好的陽光照在了他們身上,他們卻各自懷著沉重的心事,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