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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一天疲憊的服務員工作,林小安終於脫下工作服,回到了那個破舊的家。
狹小陰暗的門洞進去,穿過一片髒兮兮油膩膩的公用的廚房,最裏麵那個破舊不堪的木門就是她家的門了。可還沒靠近那扇門,她便嚇得失聲尖叫起來。
借著暗淡的光線,她家的門上、門口的牆壁上,被人用紅色油漆噴滿了刺眼的大字——“殺殺殺!!!”“林小安二奶償命來!!!”“為未出世的孩子報仇雪恨!!!”“林二奶踢人流產喪盡天良千夫所指!!!”…
每一句話的後麵都是幾個又大又粗的感歎號。她當場就要暈厥過去。
幾個鄰居被她的尖叫吸引,出門查看。看到這一幕,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說話。好久,一位住得離她家最近的大媽才走上前說:“我下午買菜回家就看到了,你家門口給潑得一地都是血,我走路都不好走,就給你洗掉了。”
她驚得眼前發黑,忙低下頭查看腳下。腳下的地已經被大媽洗得一片幹幹淨淨,看不出有什麼潑血的痕跡。但正因為太幹淨,她更加相信這裏曾經潑過血,因為這裏的地向來都是髒兮兮的,從未像今天這麼幹淨過。
大媽皺著眉頭,嘖了兩下嘴巴,帶著點關心問道:“小姑娘,你得罪什麼人了?他們這麼狠哪。”
“我不是二奶!”林小安著急地解釋道,她幾乎要吼出來。
大媽打量了她一眼,用同情的目光,點了點頭,“你肯定不是二奶…要是二奶,還會住這麼差的房子嘛,就是找個一個月給你三百塊的男人,也不至於住這種地方,你這房子,好像才兩百塊吧…”
見終於得到了別人的理解,林小安淚如泉湧,剛準備感激,卻聽見了身後有一對年輕小夫妻竊竊私語的聲音。
“哼,不是二奶,也未必不是破壞別人的幸福的第三者,也未必沒有踢人家流產,要真沒踢人家,怎麼可能有人這麼恨她?我看窮人才更會做踢人流產這種事情呢!”“噓,老婆你少說兩句,人家聽到了…”“聽到又怎麼樣,我還怕她?白天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林小安又像被重重敲了一棒,呆呆立在原地。這陰暗狹小的過道就像她陰暗狹小的人生,哪怕外頭的天地再廣闊,她也找不到一絲可能的出路,注定被禁錮在這裏,死或是瘋。
鑰匙孔被人插了一段牙簽進去,怎麼也拿不出來。問了大媽才得知這一帶鎖匠的電話,站在門口苦苦等鎖匠的到來。
唯一算得上好事的事,是天晟的女賓部服務員有提供宿舍。不管家門口這些字是誰噴的,是那天馬路上打她的那群年輕男女也好,是在公司前台打她的那個潑婦也好,總歸那些義憤填膺的人們已經找到了這個地方,現在,搬家就是她當下唯一的選擇。
望著那盞懸掛在頭頂的昏黃破舊沾滿煙油的白熾燈,她忽然苦笑起來,如今,上河師範大學畢業的她也淪落到與女賓部十幾個服務員同擠一間宿舍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