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暗渡陳倉(1 / 3)

“唻唆啦西哆唻唆唆,咪哆唻咪發唆唆唆…”悅耳的鋼琴聲從熟悉的琴房傳出。一間小而整潔的琴房裏,高明明正認真教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彈鋼琴。清新的陽光透過白紗窗簾照了進來,這小南國午後的時光,應該愉悅又愜意。

一個錯音將和諧的音符打斷。“等等。”高明明示意他停止,糾正道:“朱豆豆,這裏是咪,不是發,這句再來一遍。”

那叫朱豆豆的男孩又把這句彈了一遍,仍然是錯音。高明明再度製止,可他跟當初上河的聰聰毛病一樣,經過三番五次糾正,仍然彈不到正確的那個音上去,反而錯音越來越多了。高明明一次又一次的糾正讓豆豆有些急躁,一雙小手在琴鍵上用力亂拍打了兩下,便賭氣地嘟起小嘴巴,坐在琴凳上不動了。

自從與何俊毅吵架以來,他們之間就冷戰到了現在。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何俊毅真的再也沒有了消息,她卻一天比一天心急如焚。就在昨晚,她還做了個極惱人的夢,夢裏,她與何俊毅在建設路步行街街頭偶遇,她的身邊是仍然做著鋼琴老師的王淑芬,而他的身邊,卻是一張熟悉又可憎的麵孔——溫文雅。她又驚又惱,不知何時溫文雅竟與何俊毅成了一對。溫文雅瞧見了她,故意與何俊毅動作更加親密,何俊毅也親昵地捏了一下溫文雅的臉,二人就這樣摟摟抱抱卿卿我我地走過了高明明的麵前。旁邊的王淑芬看得稀裏糊塗,問道:“明明,剛那個男的不是你男朋友嗎?”問得高明明頓時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這半個多月以來,她代課的時候經常開小差,以至於“你剛剛說什麼?”成了口頭禪。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可每當琴聲響起,思緒就會控製不住飄到遠方。

豆豆的兩條小腿懸在琴凳上踢了好半天,高明明都還沉浸在昨晚那噩夢的思緒中。忽然,隻聽“呸!”的一聲,那豆豆將一口唾沫吐在了腳邊的地上。高明明才猛然從那場噩夢中回過神來。

“哎,你這孩子,怎麼隨地吐痰的呢?”高明明責備道。

豆豆卻振振有辭回敬了句:“我不往地上吐,我往哪裏吐啊?”

一下子被他噎住,她好半天才說出話來:“旁邊就是個垃圾桶,你非得往地上吐幹嘛?你不覺得很不衛生嗎?還有萬一人家踩到滑一跤怎麼辦?從小沒人教過你‘不隨地吐痰’這句話?”

“你管我!反正我就要吐!”畢竟是個五六歲孩子,豆豆沒話再反駁,幹脆凶巴巴對她尖叫。

這段時間高明明正為了何俊毅、許兆豐的事煩躁不已,哪還能做到往常那樣忍氣吞聲?她把眼睛一瞪,雙手叉腰命令道:“那我也不管,你現在就給我把地上擦幹淨!什麼時候擦完我什麼時候再上課!”

“我就不擦!你管我!不上就不上!”豆豆也是個強脾氣的,把脖子一扭就不理她了。

這時,豆豆的爸爸聞聲趕來,推開門,見豆豆一副氣鼓鼓的模樣,詫異問道:“怎麼回事?”

“她罵我!”還沒等高明明開口,那豆豆就搶先叫道,竟與上河的聰聰如出一轍。他仿佛還嫌不夠,又補充叫道:“她罵我‘狗娘養的’!”

高明明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質問道:“你再說一遍,誰罵過你?”

“反正你就是罵我了!你罵我‘狗娘養的’!”豆豆爭得臉紅脖子粗,轉過頭又把目光移向爸爸,似乎想要討個公道,“爸爸!”

“好了好了,吵什麼吵!”豆豆爸再次看著高明明的眼神中帶了些許責怪,“到底怎麼回事?”

“豆豆爸啊,我可絕對沒罵他,”高明明趕緊解釋道:“倒是他隨地吐痰,我叫他擦掉他還頂嘴。”說著,指了指地上那一攤吐下來的口水。

誰知道那豆豆爸的回答與豆豆如出一轍:“不往地上吐他往哪裏吐啊?”

“這裏是室內,是公共場所,而且打掃得這麼幹淨,旁邊又擺了個垃圾桶,為什麼還要往地上吐?就算他當時沒看到,那我後來已經說了,總不能還一個勁跟我強吧!”今天的高明明,火氣尤其的大,說話也是連珠炮似的,“我隻不過是讓他把地上擦幹淨而已,這有什麼不對嗎?你們在家裏也任他隨地吐嗎?你們幫他擦嗎?假如是這樣的話,那這次你也幫他擦掉吧!”高明明指著腳下那攤,怒氣衝衝瞪著豆豆爸。

豆豆爸也被她不客氣的話語刺得很沒麵子,他火冒三丈,生硬地拋下一句:“沒這個道理!”就拉起豆豆奪門而出,徑直走到樓下,對王老板吼道:“老板,我要求換老師!這個高老師這種脾氣,能教得好什麼小孩?現在就給我換!…”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對白,熟悉的事情,高明明站在原地,氣得胸口起伏不停。那個惱人的夢又竄入了腦海,一瞬間,似乎所有惱人的事都結合在了一塊,壓得她透不過氣。

對於溫文雅,真的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真的永遠要被踩在腳下過活嗎?溫文雅,真的是一座永遠扳不倒的泰山嗎?高明明不信命運,又不得不信命運。沒有人比她還想改變現狀,又沒有人比她還束手無策。這大半個月是她一生中最痛苦的煎熬,她越是迫不及待想要跳出來,反而陷得越深。

也許是物極必反,就在這又一個逆境向她壓過來的時候,她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條或許可以翻身的招數。

“高明明啊,”不知站了多久,愛德琳琴行王老板的聲音傳來,暫時打斷了她的構想,隻見他從身後走過來,語重心長勸道:“我已經給那個家長換老師了,他確實脾氣不太好,教育孩子也有問題,不過這段時間,你教學態度也問題不小,聽說,人家說的十句話裏頭,你有五句要問‘你剛剛說什麼?’你想想看是不是這樣?”

高明明從剛才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頓時覺得羞愧不已,低下頭來。

王老板接著勸道:“你最近很不在狀態,我希望你能快點調整好,上課的時候就認真上課,不要想東想西。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家裏發生了什麼,但不管發生了什麼,你再多想、再走神,也沒什麼用,反而隻會耽誤你工作,讓你一事無成。你說呢?”

高明明紅著臉點點頭,心思卻又飄到了剛才想到的那個招數上。

——————————

靈敏防守,躲開兩人的進攻,在三分線外,他突然起身射籃,隻見籃球劃出了一條漂亮的弧線——砰的一聲,球撞到籃筐彈了出來,和老毛病一樣。

“一看到楊虹要射籃,啥也不用考慮,馬上去搶籃板!”王渠成笑道。

林小安坐在一旁吃吃地笑。已經做了他兩年多的圍觀群眾,就算再不會打,籃球規則也已經爛熟於心。見楊虹苦著個臉迎麵走來,她照例把一瓶礦泉水遞上去。“你什麼時候也該練練投籃了吧?”

接過礦泉水一口氣喝了半瓶,楊虹歎道:“是該練了!”說著,又忽然問起:“對了,你最近想去下江玩兩天嗎?”

這個敏感詞彙讓林小安瞬間一愣,“下江?”

楊虹點點頭:“我爸去啦,陸哥也去了,我爸叫我一塊去玩兩天,我想你也一起去,他肯定會同意的。”

聽起來與高明明並無關係,林小安鬆了口氣,卻又接著為難起來:“我是想去,聽說那邊先進數碼產品特別多,也特別便宜,而且好吃的東西也多,不過我父母是肯定不會讓我去外地的。”

楊虹失望地歎了歎,隨即又笑了,蹲下來看著林小安,“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看他燦爛的笑,林小安心中像吃了蜜一樣甜,說話也換了副撒嬌的腔調:“那說好咯,以後下江隻許跟我一塊去,不許自己去,也不許跟別人去!”

“當然囖。”楊虹答應得嘎嘣脆。

旁邊的林昆生跟王渠成起哄道:“哎喲喲!”他們捏住鼻子扮起撒嬌相,學著林小安的語調重複了一遍:“隻許跟我一塊去,不許自己去,也不許跟別人去!”

“去去去!”轟走了兩個人,楊虹幹脆坐到了林小安身邊,“別理他們。我爸他們下禮拜就走了,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回來。到時候來我家玩啊!”

“好啊。”林小安點點頭,臉上自始至終掛著甜蜜的笑。

——————————

從石成金駕駛的車上下來,半醉的王立彬剛走近百合舞廳,還沒進大門,便聽見裏頭傳來熟悉的舞曲與掌聲,那正是許兆豐最愛跳的一支曲子。王立彬尋思著,剛進門,迎賓小姐便客氣地迎上來,將他往許兆豐那邊引。可他卻打了個製止的手勢,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靜靜站在遠處觀望。

遠遠的,能看見許兆豐正摟著一個女孩在繽紛的舞池裏邁動舞步。對於那女孩的五官王立彬不能十分看清,但能看得出那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少女。她與許兆豐的舞步非常合拍,動作也非常親昵,讓許兆豐的臉上自始至終就掛著滿足快活的笑容。王立彬隱約能感受到這兩人之間眼神的交流,也隱約能感受到這兩人非同尋常的關係。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也許是他來得真的很巧,這支曲子跳完,許兆豐就牽著那女孩走出了舞池,歎道:“老了,不中用了!才跳半小時體力就受不了了!”

王立彬裝作剛到的模樣迎了過去,站得筆挺敬了個禮:“許董好!許嫂好!”

許兆豐一抬頭,見是他,又驚又喜,“阿彬?你怎麼知道她是‘許嫂’?你好像都還沒見過吧?”

“這個嘛,嘿嘿…”王立彬故意裝模作樣清了清嗓子,神神叨叨胡扯一通:“兩個人相愛,必定是彼此有一種氣質吸引對方。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身處其中的人不知道,其實他們對視的眼神就已經說明了一切。我從她的眼裏能感受到你的磁場,從許董的眼裏能感受到她的磁場,所以問也不用問,我第一眼就看出來她是許嫂啦!”

聽得許兆豐哈哈大笑:“哈哈!原來我有‘磁場’哦!”

幾個人笑著坐進沙發,許兆豐拉過那女孩正式介紹道:“阿彬,她叫金鳳,是海港妹妹。”說著,又拉過王立彬向金鳳介紹道:“金鳳,這是阿彬,是我弟弟!”

王立彬趕緊與她握手:“金鳳姐,金鳳姐。”

“不要叫我‘姐’啦!”那金鳳聽了不好意思,“我覺得我都可以叫你‘叔’了。”

王立彬忙糾正道:“不行的不行的,輩分不能亂的。”

這時,蘇海港也扭著腰肢來到這邊,聲音依舊不合年齡的嗲:“是呀!輩分不能亂的!不管發生什麼,許董永遠都是我大哥!”說著,一隻手軟綿綿就搭上了許兆豐的肩頭。

“行了行了,你就不要裝嫩了。”許兆豐毫不留情揭穿了她:“說實話,你其實還比我大幾天呢!我叫你姐還差不多。”

“討厭啦,又戳我歲數…”蘇海港嗲聲嗲氣笑起來,“我是你姐,你是我哥,我們各叫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