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夏天,我有了一隻白貓,白貓是我在家門口撿到的,當時它正優雅的在我家門前散步,我開門的時候,抬頭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它是流浪貓,於是收留了它,給它取名字叫小瞳。
以此來紀念,已經離我遠去的王越瞳。
我始終記得我第一次見到王越瞳的時候,那是一個冬天,霧氣很濃的天氣,在火車站的出站口,那時的她穿的很少,單件的男式襯衣和洗得褪色了的牛仔褲,寬大的衣服更顯得她有一種伶仃的魅,她用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在問路,我們這個小城的人都說方言,她大概是聽不懂,有些頭疼,白色的氣從她的嘴裏冒出來,一團一團的,像是棉花糖。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我走過去,和她說,我知道你說的那個地方,我帶你去吧。
然後順手接過她手裏的行李,她毫無戒備的將東西給我,跟著我上了公交車,她要去的那個巷子,正好是我家住的地方。
裏堂巷186號。
就在我家隔壁。
那天的王越瞳隻是淡淡的和我說了聲“謝謝”,便轉身進了門,我有些不高興,我覺得她這個人真是高傲,我送她回來,她至少應該對我表示一下友好。
後來的我才知道,王越瞳那段時間的心情有多糟糕,那是我們倆坐在巷子裏的梧桐樹下,她告訴我的,她說她做了一個夢,像是預知夢一樣,醒來的時候自己最喜歡的台燈碎在了腳邊,而媽媽靠在牆邊捂著眼睛哭,爸爸惡狠狠的對她們說分開吧分開吧,已經受夠了這種日子了,一瞬間,往日溫暖的屋子變得冰冷起來,她覺得好像有無數隻手在捏她的心髒,一下一下的,疼的都哭不出聲來。
很長一段時間,王越瞳都不敢睡覺,怕自己又做什麼壞的夢,又實現了,所以整夜整夜的盯著天花板,再累也不睡。
她的父母是真的分開了,她誰也不跟,就一個人從北京來到C城,在網上租下了這個破舊的小房子。
她知道爸爸去了A城,而媽媽,每次打電話她都不接,她害怕啊,害怕媽媽會來找自己,害怕故事一次次的重演。
我每天清晨都有晨跑的習慣,卻不記得隔壁搬來了新人,所以在出門看到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的王越瞳時,嚇了一跳。
她站在門口,長長的頭發披散在肩上,看起來很像貞子,我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問她,欸,你還好吧。
她抬起頭說,很好啊。
我皺皺眉頭,卻看到她掉下來的眼淚,有點慌了神,我說,你沒事吧,你哭了?
她就突然抱住我哭了起來,那麼瘦小的一個姑娘伏在我在肩頭大聲的抽泣,我突然就心軟了,那時的我沒有問她原因,我覺得就算我問了她一定也不會說的。
哭完了的她抬頭問我,哪裏有早餐可以買啊。
我無奈的歎了口氣說,跟我走吧。
好像從一開始,我和她說的最多的話就是,跟我走吧。我帶她去附近的小攤子買豆漿和豆沙包,我說心裏不開心吃點甜的最好了。
她就看著我說謝謝,這句比上次那句要動聽的多,她抬起眼來看我的樣子很像一隻小貓,我發現,其實她很漂亮。
王越瞳轉進了我們學校讀高一,本來也就是三流的高中,來個轉學生很容易,她非要和我一個班,按她的話說,林梓郡,在這裏我隻認識你。
我其實不是不煩惱,我林梓郡是什麼人,用句不好聽的話來說就是小太妹,好聽點就是誰見我都得叫我一聲姐,我不是很想攤上她這麼個小妮子。
王越瞳聽我說這段話的時候笑了,笑起來很可愛,她說,得了吧,林梓郡,就你,還姐?別裝了好不好。
她說得我麵子上有點過不去,隻能說,好吧好吧你來吧,姐以後罩著你,你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所以她站在講台上介紹說,我叫王越瞳,北京人的時候,有人在底下譏諷的說了句,唷,大城市的人來我們這裏幹嘛。
我一躍而起,拍桌子說,你們誰敢說她一句不是,我就跟你們拚了。
王越瞳咯咯咯的笑起來,眼神清亮無暇。
我很不喜歡上課,每次都會逃課,或者是對著窗戶外麵發呆,而越瞳和我完全不一樣,每次我發呆的時候她都會掐我,是的,我們成了同桌,是她強烈要求的,她很會掐人,掐的永遠都是最疼的地方。
我咬著牙恨恨的看著她,卻不能對她怎麼樣。
她很喜歡學校的長廊,因為總會有一些葉子飄進來,枯死了的葉子會被她一片一片的收集起來,放在一個袋子裏。
我說王越瞳,你就是個神經病,你還不吃藥。
她說,嗯,其實我吃藥的。
我說對,你吃過量了。我總是喜歡這樣跟她開玩笑,她就看著我笑,眼睛還是清亮清亮的,我看不出來她經曆過什麼悲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