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蘇醒
龍吟山脈。
龍吟山脈廣袤無垠，其中叢林密布，林莽森森，少有人跡。此刻，龍吟山脈某處的林莽中，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響。
密林之中長滿了及膝的草叢，周圍密布著參天的大樹，大樹枝葉繁茂，將天空遮蔽，唯有枝葉間的細縫才能滲入些許陽光。這使得整片林莽顯得陰森森的。
沙沙沙。
一片草叢忽然攢動起來，隨即便看到一個人影踉蹌著往前奔去。
此人身著華麗的衣裳，但此刻華麗的衣裳已被林木的枝椏拽得破爛不堪。那人的臉上也布滿了很多傷口，口中溢出鮮血。他的臉色慘白，恐懼地瞪大了雙目不斷地跑著，仿佛身後有什麼恐怖的事物正追逐著他。
所以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後正有一條由鮮血構成的痕跡一直延伸向他來時的路。
——這個人，正是姬墨。
“咳咳咳！”
忽然，姬墨的身子猛地頓住，他彎下腰捂著嘴劇烈地咳嗽起來。當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收回手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已經布滿了血液。
——他方才咳出來的竟然是血！
他的瞳孔因為恐懼而皺縮，伸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那裏正產生陣陣痛楚源源不斷地傳遍全身。
姬墨發出一聲**，倒在地上。
他低估了那個胖子的力量。他硬受了那股力道，雖然沒死卻早已受了極重的內傷。在這種重傷之後，他再沒命的奔波，這使得他所受的傷更加的嚴重。到達這裏後他的身體終於承受不住，所有的傷痛一下子爆發出來。
疼痛一瞬間已布滿姬墨的四肢百骸，生機隨著這疼痛不斷地離開姬墨的身體。
姬墨絕望地閉上眼睛。
——祿兒，對不起。
他輕輕的咳嗽，鮮血隨著他的咳嗽聲湧出他的嘴巴，在他的身下積聚成血泊。他的意識也隨著血液的流逝而逐漸消弭。
但在失去意識之前，他還是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從前方傳來。
……
不知過了多久，姬墨慢慢回過意識。
意識中一片灰暗。
但姬墨還是聽到了隱隱約約的聲音。
“丫頭，你不是自稱神醫的嗎？這個人你到底醫得好醫不好？”
是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年歲並不大。
“哎呀，你別煩了！”
又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與那男人同齡，帶著一股不耐之意。
“我隻是怕你把這人醫死了，那我們這一趟恐怕又白跑了。”那男人又道。隨著這句話，姬墨感覺到自己的手臂上傳來一陣刺痛。
“都怪你！”女人嚷道，“害我多紮了半寸！”
——感情這是女人一怒之下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喂喂喂，明明是你自己學藝不精，怪我幹嘛？”
肩部又傳來一股刺痛。
姬墨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一個女人盛怒之下失控地將銀針狠狠插入自己肩部的場景。
“你給我出去！”那女聲叫道，“別妨礙我救人！”
但顯然，女人的要求被拒絕了。因為姬墨感覺到自己的背上傳來一股尖銳的刺痛。那種疼痛痛入骨髓，令他不由自主地**出聲。
隨著這聲**，男人和女人的聲音驟然而止。
“他醒了？”
男人問，從聲音裏聽不到任何的情緒。但姬墨可以肯定，自己不認得這個男人的聲音，同樣也不認得那個女人的聲音。
——這兩個人，為什麼要救我？
“不。”
女人否定道，“他並沒有醒，剛剛的聲音隻是疼痛之下的自然反應。”隨著這句話，姬墨感覺到女人掀開了他的眼皮。
但他什麼都看不見，意識中仍然是一片漆黑。
“雙目仍然無神……”女人道，“他能夠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了。”頓了頓，“不過，再這樣下去，他必死無疑。”
——原來自己快要死了嗎？
姬墨看著眼前的漆黑，怪不得這裏陰森森的，算起來恐怕是要到陰曹地府去了。
“丫頭，真的沒辦法了嗎？”男人忽然又問。
“你別吵啦！讓我好好想想！”女人的聲音，言語之中帶著一絲不耐，“我需要安靜的環境！”她將“安靜”兩字咬得極重。
一切忽然安靜了下來。
姬墨有些不習慣這種靜謐。靜謐令周圍的黑暗更加陰森，讓人感覺這片黑暗仿佛無窮無盡一般。
——他需要想些什麼來擺脫對黑暗的那種心慌的感覺。
然後，他終於想起來了。
那片焦土忽然清晰起來，地上成堆的屍體、幹涸的血跡、還有那仿佛惡夢般的身影……姬家已經化為了一片廢墟，父親、母親不知所蹤，也許他們就躺在那堆屍體之中。而祿兒，恐怕也已經慘死在那個神秘的男人手中。
——姬家，如今隻剩下他一個人了，有關於它的記憶，也隻屬於他一個人了。
而現在，恐怕他這個僅剩的唯一一人也要命赴黃泉了。
悲慟。
心中忽然充滿了無盡的悲慟，難受的他想要大哭一場。
“隻有悲嗎？”
一個聲音忽然問道。
姬墨愣住了。
“難道你不想報仇嗎？”那聲音又問。
姬墨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
——他想到了那個胖子，他就已經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了。何況他的仇人是能夠輕而易舉覆滅整個姬家的龐然大物。
那龐然大物仿佛壓在姬墨的胸口，令他無法呼吸。
“我要去挑戰那樣的家夥們？”他的話中，帶著深深的怯意。
不論是那個胖子，還是夜魈，亦或是夜魈身旁的那個女人，他們都要比自己強，甚至他們之中有人比祿兒還要強大。
——要我去挑戰那樣的家夥？
“那麼你接下來，是要過凡人一樣的生活了嗎？”那聲音的每一個問題，都鋒利如一把尖刀，將姬墨的心狠狠地剖開。
——過凡人的生活……
拋開一切仇怨，過如同凡人的生活？這也許是最好的選擇吧。
可為什麼，心中忽然有些不甘呢？
姬墨想到了焦土上的屍體，原本的華美建築被燒毀，他仿佛看到了姬家的人在火中哀嚎的場景。姬家上百人的血仇，怎能輕易放棄？！
胸膛仿佛有什麼在灼熱燃燒。
姬墨握拳，第一次看到姬家眾人屍體的那股憤怒再次回到了他的臉上。
他知道，橫亙在自己麵前的龐然大物幾乎難以逾越。但若是因為知道無法逾越而不去行動的話，那麼就真的一絲希望都沒有了。
——就從現在開始，一步一步地攀上去吧！
姬墨的內心，自姬家亡後第一次透徹起來。
“看來，你已經做好覺悟了。”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然後一片漆黑中忽然亮起了一束光。
姬墨看到了一直在說話的東西。
那是一個黑色的巨大虛影，模樣仿佛人一般，但要比人大上許多——並不是許多，那虛影足有十丈高，姬墨站在它麵前仿佛一個螻蟻一般。
姬墨驚駭地抬頭看那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