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綿綿的山脈理,哪座是巨峰?在滔滔的江河中,何水是主流?
宋金兩國,趙構與秦檜,完顏亶與完顏兀術,敢問,誰是贏家?
在曆史的長河中,沒用絕對的贏家,也沒用長長久久的輸家。
或許,曆史在冥冥之中,隱藏著不可認知的秘密——命運密碼!
命運密碼,無以解讀,無可阻擋,亦無法躲避。
降萼殿林苑,吳央照常在這裏練武、撫琴、看書。
這是她,每天上午的必修課。下午,忙於後宮的一些,必須她過問與解決的事情。晚上,多半會去慈寧殿,或者接見趙瑗、趙璩等家人。此外,基本不聞窗外事。除非趙構問到,她才會說說自己的看法。趙宋,嚴禁後宮幹政的祖宗家法,還是蠻有約束力的。然而,她的天職是守護,守護她能夠守護,或者必須守護的人和事。所以,她有自己的大內侍衛。但凡有什麼她要過問的事,都是通過他們去完成。趙構對此,從來睜隻眼、閉隻眼。因為,吳央的侍衛,早在建炎初年,就形成了。由此,承接更替下來。趙構,早就養成了“凡吳央所為他默許”的習慣。因為,這是他們夫妻二人,一明一暗演繹雙簧的協奏曲。
“吳娘娘,永宗在紫萼軒候等多時,所以老朽擅自來報。”藍珪聽琴聲止息,趕緊走進茅屋通報。吳央表示,讓他進來。自己走到廊亭,坐下等候。
“娘娘,秦檜奏請,派人到台州,取回綦崇禮生前草詔的一些文書,說是收錄歸檔所用。陛下,恩準了。怎麼辦?”永宗,一臉為難。
“這個秦檜,死到臨頭,還是放心不下那份草詔麼?”
“秦檜也太壞了。時值紹興25年冬,秦檜已經為相十八年。這十八年裏,其罪惡,簡直罄竹難書。秦檜的‘一言堂’,來自大興典獄、文字獄,株連無辜,不容異己,造孽多少冤魂。秦檜,國之巨蠹,竭民膏血。其積蓄財富足可敵國,其家富於左藏庫(國庫之一)數倍。秦檜,摧毀國防,敗壞軍力。由於秦檜的賣官鬻爵,新上任的軍官根本不會治軍,隻會撈錢。為將帥者,不治兵而治財,刻剝之政行,而附摩之恩絕;市井之習成,而訓練之法壞。近二十年間,披堅執銳之士,化為行商坐賈者,不知其幾。這些人整天朝遊暮宴、安富尊榮、醉生夢死。南宋初年軍隊的抗敵銳氣,經秦檜主政十七八年間,幾乎喪失殆盡。秦檜的罪孽,盡池墨而難書,卻每得皇帝賞賜。”
他這麼說完,心下無聲補充。
秦檜,還妄想孤立皇帝,這也是他的目標之一。也許,自以為得逞,洋洋自得了吧。
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螃蟹抓蝦,漁夫在後。
殊不知,吳皇後油鹽不進。雖然攀上親戚,依然難以接近。不僅沒有能夠收買吳皇後,就連王繼先、張去為,反被吳皇後將計就計,化為己用。秦檜,自然被蒙在鼓裏,渾然不知。多少年來,皇後吳芍芬,暗中吩咐他保護下多少人和事,粉碎過多少陰謀,又做過多少益事、善事,他已經記不清了。
殊不知,一切,都在皇帝趙構的掌控之下:符合心意,順水推舟;不合心意,以秦檜治之,自己坐享其成。
秦檜,乃皇帝趙構棋盤中,一枚棋子而已的命運,任誰,也無以改變。
然而……
永宗想到這裏,見娘娘依然不發話,便道:“娘娘,這一次是秦檜打探到了一些端倪,認為這份草詔,極有可能在台州謝家。謝家是綦崇禮的女婿家。臣擔心,謝家會不會因此遭難。”
吳央她腦海裏,一直思考著,這次應當如何應對台州,即將發生的事情。永宗的擔憂,打斷了她推演的思緒,便回話道:“秦檜死前,如果不去弄來,也許死不瞑目呢。而我們,絕對不能讓他拿到,絕不能讓他銷毀。我們不是一直都在關注他們的動靜嗎?這次也一樣,見招拆招即可。不過,這次也許無須你們動手,他派去的人就會自動作鳥獸散。所以,你吩咐下去,跟蹤而順其自然,見機行事即可。”
他聽出弦外之音,秦檜命不久矣,便道“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再容忍下去?!”
“為何!?秦檜不是挾虜要君嗎?你當陛下不知道我的侍衛都做了什麼嗎?為了宋廷不能先撕毀停戰和議,陛下對秦檜不僅聽之任之,而且每每哄著、褒著。之前的不說,紹興十五年夏四月初一,賜秦檜第一區(可以理解為第一府第,也可以理解為“區第一”。區第一,天下第一的意思)。五月,加檜妻外戚子孫官封。冬十月,陛下親書“一德格天”賜秦檜,並親自於其府第賜宴。秦檜高掛“一德格天”匾在自家客廳,客廳自此名為:一德格天之閣。十六年二月,詔準秦檜建家廟。十七年春三月,改封秦檜為益國公(原封魏國公)。十九年九月戊申,陛下命人繪秦檜像,親筆寫讚於其上。二十年冬十月,秦檜有疾,沒過幾天,陛下命執政官員,前往秦檜府第議事。十二月甲子,陛下聽說秦檜還朝執政,特準其官轎入宮門,由他的兩個孫兒,扶掖其升殿,準不拜。十三年七月,我們讓秦檜派出尋找綦崇禮草詔的人,全部失蹤。秦檜因此不上朝,陛下無奈,當即賜他圍田建康。”
嗬嗬……吳央不知是辛辣還是輕蔑地笑了一聲,接著道:“天下,有誰得到過皇帝如此源源不斷之厚賞?這些,你都是清楚的啊!”
她抬頭注視永宗須臾,又道:“可是你知道嗎?陛下與我,為什麼大多時候,對秦檜都采取聽之任之的態度呢?道理很簡單,秦檜在執政方麵,還算是能臣的。他一方麵,打理朝政不遺餘力;另一方麵,排除異己、用心險惡,費盡心思地作惡多端,也不遺餘力。如果不是順其自然,形成堆積他的惡名聲,而是處處阻撓,讓他作惡不成,那豈不是成就他的好名聲了?這下,你明白了麼?然而,這麼做也不容易啊!陛下每賞他一次,回頭到我這,都是鐵青著臉。尤其,禦賜墨寶,一德格天,在其畫像上,作讚。這兩次,陛下在禦殿,莫名大發雷霆,砸碎了不少物品。又比如趙鼎,我對他一向十分敬重,可是他是大名人,被秦檜陷害了,其罪過自然更大。至於張浚,因為他還年輕,又是國之棟梁之材,所以才會暗示其趨利避害。而我們,每次陰了秦檜後,陛下總會對我,露出會心的笑容……”
她說到“笑容”一詞,微微一笑。笑容與神情很是飄渺。
他不禁暗忖,是啊,娘娘她作為吳監軍也好,作為吳娘娘也罷,僅僅為了保護綦崇禮及其家人,他辛永宗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地執行她命令了。
永宗不禁,也會心一笑。無聲行禮告辭,安排保護台州謝家去了。
——————————————————
秦府,秦檜回首一生的經曆,足以自傲。他認為擊敗了所有的對手,成為了最後的贏家。隻要拿回那份能夠說明他叛國的“草詔”,就誰也奈何不了他了。這一生,就再也別無所求,唯獨希望秦氏家族的榮耀,能夠代代相傳,那才不枉自己一生的奮鬥。
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看著權臣秦檜,一生最後的心願。我們不得不感歎,秦檜與兀術的命運,何其的詭異與相似乃爾。
金國權臣完顏兀術,臨終之前,也是希望自己的血脈能夠代代相傳。可歎,曆史給完顏兀術開了個玩笑。兀術寄予厚望的兒子完顏亨,是一個有勇無謀的武將,絲毫不懂權謀的可怕與凶殘。最終,完顏兀術一脈,徹底消逝在曆史長河之中。
且看秦檜,最終如何下場。
秦檜,開始圖謀,由秦熺繼承相位。老辦法,利用朝堂“一言堂”,籌謀群臣一致口徑,力挺秦熺為相“一言談”。妄圖,朝廷大臣眾誌成城,迫使皇帝就範。
父子倆,兒子頻頻出訪,父親頻頻見客。
不久,身居九重的趙構,收到了宰相秦檜的辭職信。在信中,秦檜一再表明自己年老力衰,實在無法繼續為陛下盡忠,希望陛下能放自己回鄉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