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的時侯我有點不知身在何處,緩了緩神才記起眼下的處境來,不免有些失望。總以為睡醒了又能看見碑林石刻館那暗紅的牆麵,可是沒有。
我直愣愣的瞪著天花板。說是天花板,可那副七零八落能望得見天空的模樣,看樣子遮不住風也擋不住雨。轉頭左右看了看,這泥牆四堵的破瓦寒窯裏,連個鬼都沒有。
我那對吵鬧不休的爹媽大概是出去了,“真慘。”我哼哼唧唧地歎了一聲。
已經是第二天了,我到現在仍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可我睡了又睡,每次醒來也還是這個狀況。
去西安參加好友丁丁的婚禮,原本準備歇歇便回京的,可不甘心就這麼白白的來西安一趟,於是強撐著精神去了書院門的碑林遊玩,再然後就覺得很困。我蹙眉想了想,仍是想不起在石刻館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昨天醒過來的時侯幾乎嚇了自己一個半死,站不起來也說不了話,嗷嗷地叫喚了兩聲倒被個女的罵了一頓,說什麼自己倒了黴了生個賠錢貨。旁邊一個男的冷冷的哼了一聲,也罵道:“再生不出兒子就休了你,滾回你娘家去!”於是兩人便吵,吵得累了倒頭就睡。我心都涼了,先不說自己穿越穿的莫名其妙,就說別人穿越,再不濟也有個丫鬟不是嗎?怎麼我連床整布的被子都沒有。沒錢就算了,連這對爹娘都嫌我礙眼,還真不是一般的命苦。
又忍不住歎了一聲,覺得肚子一陣緊縮,然後極響亮的叫了一聲。我癟癟嘴想哭,又生生忍住。從昨天開始就沒有吃東西,倒不是因為別的,隻是純粹的對‘吃奶’有嚴重心裏障礙,隻好捱著。
我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第三次歎氣。雖然不想就這麼餓死,可又不知道活著有什麼希望。這家窮成這個樣子,我能想像的未來大概會是:營養不良的渡過嬰兒期,四五歲的就出去砍柴,十幾歲嫁給村裏二牛之類的賺點彩禮?又或者根本等不到那天爹娘就得把我給賣了換錢吧。
正絕望著,就聽見外麵有遠及近的一陣呼喊,我側耳聽了聽,聲音很像我的那個爹,不一會兒就到了門口。然後就是我娘的聲音,氣衝衝地吼道:“嚎什麼嚎!爹娘都死絕了,給誰報喪呢!”
“你……你這婆娘!”我爹氣喘籲籲的回了句嘴,又拔高了調子道:“快!快!人伢子,人伢子來了!”
“人伢子?!不知死的!你還想把老娘賣了不成!”我娘的聲音又尖又利。
“鬆手鬆手!賣你?也得有人買啊。是閨女,趕緊給拾掇拾掇。”我爹說完拔腿便進了屋,我娘追著也跟了進來,一邊罵道:“瘋魔的!閨女剛出了月,誰買啊?”
說話間倆人已經站在土炕邊上。我爹眼神灼灼地看著我,看得我一陣發毛,忍不住往那破被單裏縮了縮。
“說清楚了!”我娘伸手把他扒拉到一邊,狐疑地看看我,又看了看他,“問你話呢?人伢子要咱閨女?”
“可不?陳嫂趕了馬車到村口了,點了名的要剛出月的女嬰。”
“給多少錢?”
我爹伸出一個巴掌又翻了一下,一臉不可言說的興奮。我娘吞了吞口水,看著他試探道:“五兩銀子?”
“十兩!”
“十兩?!”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陳嫂瘋了不成,那十來歲的周正丫頭也就四五兩,怎麼可能。”
我爹坐在炕沿上得意的一笑,抖了抖身上的破衣裳,高聲道:“陳嫂進村就說要剛出月的女嬰,家裏有女嬰的不止咱一家,可剛出月的就沒幾個了,她又說要身上帶胎記的。我一聽,那簡直就是找咱家來的!她先頭要給我三兩,我不應,後來又漲到五兩,我還是不應,最後她一咬牙直接開了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