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小月
大圍山賓館裏有一個女孩,十九歲,長得極為清純,就像一壺西湖龍井,味道好極了。她不是酒吧女,也不是卡拉OK娛樂城裏那種賣笑的女孩,更不是風月場中那種逢場作戲的女人。她是賓館的服務員,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在家呆了一年,就應聘來工作了。她步入大圍山賓館上班的第一天就遇見了黃中林。黃中林開著奔馳車來了,將車泊在賓館的大門口。在這樣的地方,他還是有點趾高氣揚的,就趾高氣揚地走進了賓館。那天他帶著一個酒吧裏認識的女子一並來的,但他看見這個姑娘後就不想跟酒吧女上床了。他把酒吧女安排到一間客房裏住下,讓酒吧女在客房裏等著,他自己卻跑到大堂裏坐下,拿著幾份報紙閱讀起來。他顯得很愛學習,將一張張報紙從頭到尾地讀著,目光時不時瞟一眼大堂服務台的服務員,她叫小月,一些人就這麼叫她。小月,過來一下;小月,晚上打牌嗎。他的耳朵很好,聽見一些姑娘這麼對小月說話。他沒有動,隻是坐在沙發上看報。他在閱讀一張張報紙時,相繼來了四台小車,跳下來七八個人,這是他在讀報紙時接了他們的電話,大聲對他們說他在大圍山,要他們趕過來吃晚飯和打牌的。他們都開著名車,奔馳、寶馬、沃爾沃,最次的那輛也是白色的豐田,個個臉上喜洋洋。他們一來就嚷著吃飯打牌。賓館老板很高興,因為來的都是些有錢人,他們要吃賓館裏最好的飯菜,要喝賓館裏最好的酒。賓館老板忙著讓人侍候他們。一桌飯吃了五六千塊錢,然後玩了一個通宵,下午他們開著車走了。賓館老板目送著他們的車一一離去,賓館老板見過世麵,一度在廣州開過雜貨鋪,識貨,不覺感歎說:他們開的都是世界名車,我日他的,這幫鱉真有錢。
過了一個星期,黃中林又來了,開著他那輛黑亮亮的奔馳。他把車泊在賓館正門前,下車,走進了賓館的大堂。賓館經理一見到他就猶如見到了財神爺,馬上笑臉相迎。黃中林掃一眼賓館老板,說我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長沙的空氣太齷齪了。賓館經理連忙點頭,表示說:這裏的空氣真的好,像你們這樣的大老板應該多多呼吸這裏的空氣。黃中林笑笑,掃了眼大堂服務台,沒看見那個叫小月的女孩,就問經理:那個叫小月的女孩呢?經理淺淺一笑說:小月今天輪休。黃中林說:叫她來陪我吃飯。經理說:那我叫人去叫。黃中林拿出了手機,打電話叫人來玩。他打了四五個那樣的電話,忽然覺得要是他能背幾首愛情詩之類的東西,恐怕小月這樣的女孩會喜歡。他就起身,到酒店外麵去跟李國慶打電話,通了,他顯得很誠懇,問李國慶說:向你討教幾首愛情詩看。李國慶說:你有點寶。說畢,掛了手機。他又打李國慶的手機,說國慶哥,你莫掛機,我喜歡一個妹子,她長得就像一首詩,但你也曉得老子以前最討厭背詩,現在想背一兩首詩給她聽,苦於肚子裏沒貨。你搞一兩首給我裝點門麵羅。李國慶說:背你媽媽睡覺。又掛了手機。黃中林不惱,再次撥打李國慶的手機,李國慶在手機那頭罵他說:你有點神經罷?黃中林說:我可能是有點神經了,嘻嘻嘻,不過,你也莫太驕傲了,告訴我背兩首詩,你回長沙,我請你上通程大酒店吃魚翅,畜生騙你。李國慶一聽有魚翅吃,就沒掛機了,像教兒子樣說:唐詩裏沒有什麼卵愛情詩,那時候女人是足不出戶的,基本上看不到,所以沒有什麼卵詩人給女人寫愛情詩。黃中林說:一句都沒有?李國慶想了想,想到了他多年前在小堂客麵前背的那首杜甫寫的詩,便說:有一首詩是杜甫鱉寫的,基本上可以冒稱愛情詩,你這鱉聽著: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黃中林沒聽明白,問哪個黃?李國慶回答:跟你一樣姓黃的黃,四就是一二三四的四,娘就是捅你的娘的娘,黃四娘家花滿蹊。黃中林問:哪個滿哪個蹊?李國慶像教兒子樣說:滿意的滿,蹊是足旁溪水的右邊。記住了。黃中林說:黃四娘家花滿蹊,記住了。李國慶說:千朵萬朵壓枝低。“千朵萬朵”黃中林聽明白了,但“壓枝”兩個字他把他聽從了“鴨子”,說你是說鴨子?李國慶說:還卵子呢。不是鴨子,是壓迫的壓,樹枝的枝。黃中林聽明白了,問還有呢?李國慶背道:留連戲蝶時時舞。不等黃中林問馬上又說:留就是留言的留,連就是電視連續劇的連,戲就是唱戲的戲,蝶是蝴蝶的意思。時時舞是時間的時,舞蹈的舞。黃中林問:還有呢?李國慶在手機裏背道:自在嬌鶯恰恰啼。黃中林問:哪個嬌哪個鶯?李國慶說:嬌豔的嬌,夜鶯的鶯。夜鶯是一種鳥。黃中林說:恰恰啼是什麼意思?是哪個恰?李國慶大聲批評他說:你這鱉太沒文化了。恰恰啼,表示鳥叫聲。恰是豎形旁一個合字的那個恰,啼是口字旁一個皇帝的帝字。黃中林笑了,這鱉詩裏沒有愛情啊,最後一句是恰恰啼的鳥叫聲。李國慶說:我說了是冒稱愛情詩,我又沒說這是愛情詩。黃中林被李國慶東一句西一句地解釋,又不記得全詩了,就要求李國慶說:你再背一遍。李國慶就在手機裏又背了遍,說其它就是你這鱉自己去發揮了。我回來了要請我呷魚翅啊。黃中林看見了走來的小月,馬上對李國慶說:國慶鱉,我手機沒電了,你來長沙我保證請你吃魚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