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婉轉的樂曲在房間外隱約回蕩著,男人們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室內點燃的溫宜香散發著迷離的香氣,層層縹緲的帷幔後麵,一個年輕女子跪在地上,身姿玲瓏,裙紗旖旎,壓抑著啜泣的聲音。

“你七歲被人遺棄在香蘭樓,我撫養了你七年,這七年裏你的衣食用度與大家閨秀無二,我請人教你學習詩詞歌賦、吟歌起舞、琴棋書畫。從未委屈於你,你說是不是,梨嬰?”

被喚作梨嬰的女子依然低著頭,豆大的淚珠落在櫻紅色的煙紗散花裙上,浸濕了半朵華美的繡花。她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栗,用力克製著哽咽的語氣,說,“是,嫲嫲。”

紀嫲嫲隨手拿起小案上的茶杯,輕抿一口,突然抬手將茶杯摔向女子所跪之處,滾燙的茶水濺落女子一身,女子不禁輕呼出聲,捂著被燙傷的手腕,不發一言。

紀嫲嫲的語氣從剛才的循循善誘變得嚴厲狠辣起來:“既然如此,你當這香蘭樓是什麼地方,孤兒撫養所?把你個不知道哪來的棄兒當個小姐一般養到十四歲,你現在告訴我你不想接客?你真當自己是個大家閨秀!”

梨嬰撫著手腕緩緩抬起頭,精致玲瓏的小臉膚白如雪,一雙秋水明眸此刻正掛著淚珠,在如此楚楚可憐的情況下,竟還是帶著一絲嬌酥勾人的氣質。聲音因為強自鎮定而帶著顫音:

“紀嫲嫲,梨嬰深知您的撫養大德,隻要別讓梨嬰將身子隨意給人辱躪,梨嬰願意此生侍奉您左右。姐姐們一旦被官門貴戶挑中,皆是選擇離開香蘭樓。梨嬰不會!梨嬰永遠待在嫲嫲身邊,保證一輩子在香蘭樓做舞姬,陪著您!”

紀嫲嫲輕蔑地大笑:“梨嬰啊梨嬰,你真是雛丫頭不知世故,一輩子做舞姬?等你容顏不再了還有人看你跳舞?不過……”

紀嫲嫲盯著跪在眼前的可人兒,倔強又精致的小臉,緊抿的雙唇如嬌豔欲滴的月季花瓣,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掩映著眼底的情緒。

紀嫲嫲思忖片刻,接著道:“不過,你若簽下契約,在這香蘭樓做十年舞伶。做滿十年我便答應放了你。這期間,無論是哪個達官顯貴相中你,你都不許違背契約。這樣的話,我便答應不讓你接客。”

十年,從十四歲到二十四歲,一個女子最絢爛的年華,就要在這青樓裏終日給人跳舞度過了嗎?然而梨嬰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為了守住身子,連一輩子的話都說了,何況是十年。或許尋常女子在二十四歲早已嫁給如意郎君,生個半兒一女,而她的二十四歲注定隻能是孑然一身。然而這已經讓梨嬰覺得感恩戴德了。

梨嬰抬起頭,瑪瑙一般漆黑的雙瞳第一次閃出了快樂的光芒,“嫲嫲此話當真?”

紀嫲嫲笑道:“既然你覺得十年做舞伶好過其他姑娘們的接客,那我便答應你。”

梨嬰淒然笑笑,緩緩伏下身子,決然道:“多謝,嫲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