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年12月25日亞洲聯邦濱海市18:00
廣京海一臉冷漠地裹著毯子,蜷縮在機場大廳的一角,注視著從他身邊走過的人們。機場外是一片灰蒙蒙的濃霧,大雨下了5天,久久不能散去。
大量的武裝部隊包圍了整個機場將近6天,所有旅客都不能出門,時不時有導彈和飛機呼嘯而過的聲音從被鐵門封住的窗戶外傳來。
這是6歲的廣京海第一次一個人坐飛機回家,他很想打個電話給爸媽報平安,但是手機已經被機場裏的武警收走了。
現在已經臨近飯點,雖然機場裏的工作人員一直安撫乘客食物馬上會送來,但是細看便可以發現物資沒有普及,少年冷冷地看著麵前一個富豪很失禮儀地跟工作人員爭辯,他的女兒和妻子已經餓的縮在地上痛苦地捂著肚子。
從上一次進食到現在,已經整整過去了13個小時,這是廣京海估算後得到的結果,機場大廳裏已經有人開始天價叫賣餅幹,他不知道錢在這種環境下是多麼不值錢。
廣京海和現場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是從另一個戰亂地區羅蘭市坐飛機逃出來的幸存者。
就在一個星期以前,他和伯伯一家居住的羅蘭市,被機奴入侵了。
在戰鬥機在城市上空盤旋,上百台火箭炮將夜空染成一片火紅時,一隻機奴闖進了前往飛機場的逃生列車中,廣京海永遠沒法忘記那隻怪物的容貌。
跟人類無異的麵龐下卻是導管和齒輪構成的晶狀身體,他麵無表情地揮舞著異常巨大的機械爪,在驚慌失措的人群中切割人的肢體,噴湧而出的鮮血頓時染紅了這個潔白的車廂。最令人惡心的是,一條條發著銀光的小蟲慢慢地從死者的身體裏冒了出來,迅速縫補死者身上的傷口。
然後那一個個本應死去的人,站了起來。發出跟怪物一模一樣的哀嚎。
廣京海親眼看著自己的伯伯被怪物殺死,在臨死前哀嚎著,呻吟著,最後被銀色的小蟲縫補,變成怪物。開始獵殺他的妻子和小孩。伯母拉著堂哥迅速向前麵的車廂撤離,將廣京海落在了車廂中。
但跟其他驚慌失措的孩子不同,他沒有留下一滴眼淚,沒有無助地坐在地上嚇哭了。
那一刻,一種極強的求生欲讓他感受到對死亡的極度恐懼,以及不願意成為行屍走肉的信念。他看著幾分鍾前被稱為“伯伯”的怪物和其他怪物一起,啃噬著車廂內一切可以扯下來的金屬,突然放慢了腳步。
他偷偷地離開了怪物們的視線,逃到前麵一節車廂。利用自己矮小的身材,在逃竄的人群中自由地穿梭著,並迅速逃到了頭等倉,此時那裏已經積滿了幸存者,廣京海死死將自己塞進了大人們留下的縫隙中,卻被衝進來的幸存者擠出車廂。
此時,無數的機奴在後一節車廂裏同化著驚慌失措的人群,後一節車廂內的幸存者們做出了最後的努力。身材較為健壯的男人們撿起散落在地上的鐵棍保護著自己的妻兒,女人狠心地將懷中痛哭的孩子塞進了前麵早已擁擠不堪的頭等艙。但在凶狠的機奴麵前,這道脆落的傳送帶很快就土崩瓦解了。頭等艙也被人按下了緊急門閥,一道大門關閉了廣京海通往幸存的道路。
廣京海愣愣地看著倒下的人群紛紛變成怪物站起,頭等艙裏已經沒有了自己的位置,他沒有給自己慌張的時間,拿起鐵管奮力砸開了一個用來放置重要物品的保險櫃,爬了進去,再用鐵從裏麵棍固定住前麵的門閥,將自己鎖了起來。
機奴們似乎並沒有很好的嗅覺,被鐵櫃隔離了氣味的廣京海並沒有被這群怪物發現。怪物們哀嚎幾聲後,發現再也沒有可以同化的宿主,紛紛砸爛窗戶,跳到另一輛撤離機車上,開始了新的屠殺。
從那一刻起,廣京海就知道,這個國家可能已經玩完了。
在昏暗的機場大廳裏,新聞正在播報著羅蘭市和其他幾個城市的疫情。聯邦50%的領土被占領了。據說絕大多數的軍隊都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被殺害的人數多的讓人難以置信。
也許,爸爸媽媽也已經變成機奴了吧。
在饑餓中,廣京海常常這樣妄想著。
他好想在饑寒中好好睡一覺一睡不醒,但隨後胃部帶來的疼痛感很快就會把他從睡夢中驚醒。在大人麵前他爭不來食物,這條毛毯也是他從垃圾堆裏揀來的,上麵蓋滿的了灰塵。
他一直提醒著自己要好好活下去,不管這樣的堅持有多麼痛苦。如果爸爸媽媽還活著,自己絕對不能放棄活下去的希望,他要等著爸爸媽媽來接他,即使是以骨灰的方式也要等。
倒下就意味著永遠醒不過來,意味著自己一直以來為了生命的努力和奮鬥成了泡沫。
廣京海死死捂住不時悶痛的肚子,蜷縮在角落裏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