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1 / 2)

那天晚上,在我和李躍進在他家等他的時候,馮建軍的生活發生了曆史性的變化。這個變化之所以是曆史性的,是因為這本來就是他的曆史。這就是說,他曾經想得到的東西,他終於得到了。你想得到一個什麼東西,你得不到,我想得到一個什麼東西,也得不到。他得到了,這隻能證明他比我們幸福。有的人的命就是好,同是在一個學校裏出來的,或者說同讀一所大學,同在一個單位,有的人平步青雲,從科長直升到局長市長,甚至一下升到了部長。這不是他命好,又是什麼?

在我們幾人中,在80年代裏,馮建軍是最幸運的了。他有一顆膽大妄為的心,而這顆心我們沒有。這顆心驅使他幹這幹那,驅使他敢於同命運抗爭,驅使他敢於與社會挑戰,這是很重要的。他的性格裏有鬥爭的一麵,有勇於反抗的血液。他的那個在朝鮮戰場上英勇好戰的生父,天生就是一個戰士。馮建軍的腦袋裏比們多一根筋,這根筋常常催促他奮勇前進,去攫取自己想獲取的東西。在他看來,真理是美好的,但真理又是殘酷的。什麼叫真理?真理就是美的事物,張小英便是美,是馮建軍最認識的真理。

在我們在馮建軍家等他扯談的那天晚上九點鍾,他走進辦事處的那幢舊樓房時,心裏底氣很足,較之他前兩次來,那簡直是大氣多了。如果說,他前兩次來時,心裏顫顫抖抖的話,這一次走來時,純粹隻是一種獵人的心理,仿佛他聽別人說,在這片叢林裏藏著一隻珍貴的山羊,他於是就來捕捉,就這麼回事。他並沒吃豹子膽,也沒躺在深山老林裏去聽虎嘯而鍛煉了膽子。他的膽子是錢堆起來的,錢可以重新塑造人。不斷地做洋煙生意,使他的腰包肥大了許多。錢是一個魔鬼,魔鬼附身自然就氣壯如牛。人一有錢。臉上的味道就不同。這是我們周圍的人說的話。

馮建軍走進張小英的房間時,他覺得自己走進了一片綠色的美好世界。那天張小英的房間沒關門,一塊綠色的門簾垂在門上,他掀開綠布門簾,卻見張小英穿條運動褲,躺在床上看書,兩條腿像真理一樣修長地展現在他眼前。“哎呀,”她吃驚地說了聲,“是你。”她放下書,坐直身子,笑了笑。

他邁進來。他穿著一套很合身的深灰色西裝,腳下一雙黑皮鞋,頭發梳成了飛機頭,模樣很精神。“一直想來玩,今天就來了。”他說,臉上很有點光。

“歡迎歡迎。”她說,一笑,起身為他泡茶。

她身上穿著一件機織紅毛線衣,這件毛線衣很薄,箍著她挺拔的乳房和細細的腰身,兩條大腿那麼有彈性的樣子走來走去,這讓他心裏不住地跳動,似乎有三四隻老鼠在他心坎上蹦跳似的。她身上到處都是美,太有女人味道了。他暗想,起身接過她遞來的茶杯。“謝謝。”他說,對她親昵地一笑,把那杯茶放到桌子上。

桌子上有塊玻璃,壓著許多照片,不少照片都是她在部隊文工團時照的,一張一個優美的舞蹈動作。其中一張跳荷花舞的照片,令他十分傾心。這張照片,她的腿扳到了後腦殼頂上,昂著美麗的長長臉,穿著一套紅紅綠綠的戲劇服裝。“你這裏有好多跳舞的照片啊。”他說,折過頭衝她一笑。

“都是在部隊文工團時,隨團演出的攝影師照的。”她輕描淡寫道。

他打量著這間房子,房子裏一切都是綠色的,牆上刷著淡綠色的塗料,窗簾是綠色的,床上的墊單和毯子均是綠色。家具(幾件公家的家具)雖不是綠色,但被家裏的綠色映成似是而非的綠色了。“你房裏好舒服的。”他說,“幹淨整潔。”

張小英高興地一笑。也許是她太高興了,也許是她的職業習慣——一種下意識動作,她斜斜地坐在床上,手肘撐著枕頭,一條腿自然就舉了起來,筆挺地舉過了頭頂!隻是一瞬間,一個簡單的動作,甚至也不能說是舞蹈動作,卻很美,很富青春魅力。她發騷了,他想,女人身上都有騷勁。“你以前跳舞很好玩的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