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各有去處(2 / 3)

衛止水看得發怔,恍然間似乎再次見到當年那個靦腆容易害羞的李家弟弟。隻是不同的是,他的眼中再也不是那毫無所依的茫然,而是能夠給人安定的溫柔冷靜。

一瞬,她破口哭出聲音來,一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裳,低聲喊道:“狡猾……小璟兒太狡猾了,明……明知道水姐姐最反抗不了你這個樣子……”

李璟眼底一閃而過一絲羞惱,嘴角輕揚起一抹笑容。他知道,她的選擇了。

早在這日到來之前,他就早早向唐念念討要來了一顆生靈丹,隻為給她與自己一個選擇。若她當真選擇身死魂消,那麼他也會如他所言的動手。情愛與忠義,選擇在她也在他。隻要她應下,他便以性命相保。若是他日她沒有遵守諾言,對司陵孤鴻還存有禍心,那麼他便親手結束了她,也結束了自己,以死謝罪。

這時,整個北央殿內更是一靜。

一道淡紫身影從遠至近走來,廣袖流雲,一枚紫玉蘭簪挽發。容顏如妖,眸靜如水,唇角淡淡的弧度,似笑未笑。

本是在指揮眾人收拾殘局的朱妙瀧向她看來,眸子波光一顫,低聲道:“夫人……”

殊藍與葉氏姐妹三人卻都是一臉仲怔。看著風華截然不同,卻模樣與顧夕顏無異的孤如歌,再看一臉柔美尊敬笑容的朱妙瀧,心中堆積疑惑,似明白了什麼,又一時無法完全明白。

“妙瀧。”孤如歌對朱妙瀧淺笑一聲,目光卻沒有離開過此時坐在椅子上的司陵淮仁。

朱妙瀧看著她,垂下眸子,便是擺手,無聲的讓眾人退下去,然後自己同樣離去。不消片刻,整個北央殿內,隻剩下孤如歌和司陵淮仁兩人。

孤如歌靜靜看著他,腳步不急不緩,片刻就到了他的麵前站定。

司陵淮仁疲憊的眯眼,看著眼前的她,眼波微動卻沒有發出一言。此時他的心思實在複雜,或許也隻有在這個女子麵前才會如此複雜。沒有誰是真正的鐵石心腸,當知曉情咒之效後,他對她並非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哪怕沒有愛,喜歡卻定是有的。

隻因為知曉,這天底下或許誰都會背叛他,唯獨她不會。他死,她便死,他若不愛,她亦死,哪怕轉世也會來到他的身邊,繼續為他付出一切。

孤如歌這時捏著自己的袖子,俯身輕輕為他擦拭唇邊的血跡,聲音不溫不火的平緩清淡,“司陵淮仁,當初我怨過,恨過,卻從來沒有悔過。”

司陵淮仁一動不動,任她如此溫柔的動作。

幫她擦幹淨了唇邊血跡,她才慢慢幫他理著淩亂的發,每一下都輕柔得讓人感覺到她的珍惜與用心。

“你如何對我都可,可你偏對鴻兒起了心思,鴻兒是我與你的孩子,我們的孩子啊。”

“鴻兒一向是個好孩子,他若想,他身上的毒足以毀盡一切,你怎會是他的對手。”

她輕輕的鬆開手,這時他的發已被她打理得幹淨整潔。手指滑到他的麵頰,兩人四目相對。孤如歌道:“我之所以用盡辦法在這一世苟延活著,隻因放不下,想得一個結果而已。”

“如今,結果已經看到,我也放下了。”她輕笑,笑顏清淡無瑕,靜靜看著司陵淮仁,“無論你愛或不愛,都在於你而已,我既做了便做了。下一世,再糾纏一生,若不成便再下一世,失敗多了,總歸是有成功的一次吧。”

司陵淮仁薄唇挪動,無聲。

孤如歌輕垂著眼,“你的氣海已破,身體再也無法堅持下去了。”

司陵淮仁握著扶手的大掌一緊,又鬆。

“你知道嗎?念念也是個好孩子,有她在鴻兒的身邊,我也可以放心了。”孤如歌伸手,嬌嫩纖細的手附在他的手背上,黯然低聲道:“我沒有念念那孩子的堅決,你亦沒有鴻兒的那份真心。隻是……”

她溫柔一笑,眸子顧盼生輝的看著他,深處一縷幽色流過,輕柔笑道:“那兩個孩子倒讓我明白了許多,既然愛了又必須計較那麼多,既然想要便做,一再的退讓怨恨,徒留的不過是遺憾而已。”

她言語落下後,椅子上的司陵淮仁身體一震,然後更加癱軟無力的靠在椅子上,眸子微微瞪大,張口聲音沙啞枯老,“……歌兒。”

孤如歌眼波輕顫,“恩”了一聲,傾身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將頭靠在他的胸前,低低道:“司陵淮仁,一起忘掉吧,我不怨了,也不恨了。下一世,下下世,總有一世,會得償所願,簡單一生。”

在她懷裏,司陵淮仁眼睫顫了顫,然後慢慢閉了下來。任由那侵入身體內致命元力衝擊,握在椅子扶手的大掌也鬆下,然後慢慢的抬起,放在孤如歌的腰身。

這條性命,死在她的手裏,也算無憾了。

至少,死得並不寂寞,尚有一人陪著他,從來不曾以往離開過他。

人死時,總是能夠看透許多往日看不透的東西。權勢,長生,至尊,一切盡成虛無,一旦失去,他還剩下什麼?唯獨懷中這個女子而已了。

孤如歌感受腰上的力道,如水幽靜的眸子終於強忍不住淚水,盈滿眼眶。她低笑一聲,閉上眼睛就躺在他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上,任由意識漸漸的消散。

直到這夜月色快要消隱,朱妙瀧才再回到北央殿內,當看到那主位上似那相擁而眠兩人時。她身體一顫,抿唇止不住流出淚水,一時站著沒動。

殊藍輕步上前,在兩人身上觀量一番後,回到她的身旁,輕聲道:“司陵淮仁死了,這位……似隻是昏迷。”

朱妙瀧低聲喃喃道:“司陵淮仁死了,夫人也就跟著去了。”

殊藍一時不明。跟來的葉氏姐妹也疑惑的看著她。朱妙瀧輕搖頭,一手撫去眼角的淚水,道:“將司陵淮仁厚葬,夕顏小姐累了,將她送回潮汐閣。”

她言語落下,暗處便出現幾人,按她說的將椅子上的兩人處理下去。

朱妙瀧再看著正疑惑看著自己的三女,微微一笑,笑中帶澀,道:“你們既然想知道,就隨我來吧。”

她領先走下去,三女也默默的跟上。她們都看得出來,朱妙瀧此時的難受,想來對那位夫人的感情是極重的。

這一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多少悲歡離合,當一切塵埃落地。不管是司陵家族,還是江湖都是要引起一陣波瀾。

長生殿千丈之外,司陵歸雁帶領著數人開始尋找唐念念所言的地底祭壇,當終於找到那入口之門時,他麵上的笑容也是一濃,眼底卻閃過自嘲悲傷。

他並沒有擅自入內,如果唐念念說的是真,像是這樣重要的地方,司陵淮仁的布置絕對極為謹慎。他雖然想知道真相,卻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拚搏。

“拿自己孩兒的精血續命,欲奪親兒軀體,以求長生嗎?”司陵歸雁喃喃,站在入口處沉思著,紅色的喜袍穿在他的身上邪魅逼人。墨發雪膚,淺揚朱唇,安靜的笑,讓人莫名覺得一抹傷神。

他目光投向北央殿的方向。那裏,想來也該塵埃落定了吧。

還是這一夜,同一片的月色下。

遠在千裏之外的北域虛雪山上,正有一萬人鐵騎定駐在其中。風雪交加中,身穿黑色鐵甲的兵馬,騰騰的篝火,被風雪吹得獵獵聲響的錦旗。環繞周圍巡邏的兵衛,將雪地踏出一道道凹陷。

“嘰——!”一聲高啼傳來,但見天空中極快的飛來十頭翼獸,翼獸上各坐著一人。

領頭將領的帳篷內,中央堆著篝火為橙黃色的焰。一襲白色錦袍的唐秋生正坐在案幾邊,當一人走進來在他耳邊傳報時,他麵上一喜,道:“進來。”

帳篷的門簾被人掀開,隻見一名壯實的男子走進來,對唐秋生彎腰抱拳行禮,唐秋生已經看著男子,問道:“如何?”

壯實黑衣的男子應道:“回秋瑜候的話,我等已發現這虛雪山上一異狀之處,隻是雲霧濃深看不清楚道路,經馬大師的查探後,已確認是被布置了陣法。”

“好!”唐秋生眼中閃過一抹亮光,沉聲笑道:“做的很好,盡快弄清這陣法破解之法,一舉拿下這雪鳶山莊。”

“是!”男子領命。

唐秋生笑道:“你們也辛苦了,先回去喝一碗燒酒,明天天晨再做行動。”

男子點頭應下,這就轉身離開帳篷。

帳篷內,唐秋生的眸子裏印著那篝火的橙焰,抿唇喃喃道:“北域虛雪山,雪鳶山莊。邪門魔教,此番定要將之鏟除,以顯錦國之威,我唐門之能!”

當月落下,晨光耀天。

本前來參加無垠森林參加司陵家喜宴的賓客們,在此時盡數離去。司陵家族也在這一日正式改朝換代。

清晨,司陵孤鴻親自做好了膳食與唐念念一起用早膳時,朱妙瀧也將昨夜的事情簡短的交代出來,最後輕輕道:“司陵淮仁和夫人,一起去了。”

司陵孤鴻喂著唐念念五香包子的手指輕微一頓,然後淡淡“恩”了一聲。

朱妙瀧也知曉,這些都是孤如歌自己的選擇,不該為此傷悲。她又輕聲道:“夕顏小姐已經被人護送回潮汐閣,歸雁少爺昨夜毀了長生殿千丈之內的一切,如今正在萬藥閣中養傷。”

司陵孤鴻沒有任何反應。

朱妙瀧沒有再多言,向司陵孤鴻的道了一聲,就離開了莊子,前往別處準備處理司陵家族接下來的事宜。此次司陵家族換主並未引起太大的波瀾,畢竟司陵孤鴻那般高深莫測的實力擺在那裏,一切死忠司陵淮仁的派係都被朱妙瀧等人連根拔起,留下來的都是知趣的主。

然而,與司陵孤家族的平靜不同。不過一日,司陵家族易主的事情就幾乎傳遍天下。傳開不止是如此,更多的卻是關於司陵孤鴻實力的高晨莫測,還有他對唐念念的寵愛無雙。

圓月之夜,原無垠少主司陵孤鴻與驚鴻仙子唐念念成親,後逼位奪主,以一己之力,數息之間斬殺千人,六人天品,接管司陵家族玉印,成為新一代無垠之主。且,放出誓言,此生隻娶唐念念一人為妻,獨寵一人。

當這般的傳言散盡天下後,引起無邊的動蕩,更引天下女子豔羨不已。

這一切都在司陵家族的默許下發生,或者說這些傳言還有朱妙瀧等人推波助瀾的幹係。隻因為這一切正是司陵孤鴻想要的。他要的便是威懾天下,讓天下皆知唐念念是他的妻,讓天下男子都不敢對她有別樣的心思,更不許任何人找她的麻煩。

繼唐念念在大雲海時的霸道言論,以天品丹藥威懾天下女子不準打司陵孤鴻的主意後;司陵孤鴻同樣向天下表露他對她的深情獨占,用其實力,權勢,讓天下男子望而卻步。

如此一對璧人,引起多少年輕一輩的男女豔羨,老一輩的歎息。

五日後。

司陵家族內一片的古樸安靜,似乎五日前的變故從未發生。巨木恒生,高牆環繞,瓊樓玉宇,碧水千華。除了,西方的一處閣樓——潮汐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