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滿天星鬥取代了初春的陽光時,蕭陌帶著蕭風返回了自己的小屋,留下忘川她們在屋子裏說著貼心的話。
婉兒拿出自己一直小心收藏的寶貝,展示給忘川看。
“娘親,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婉兒打開那個長長的木盒子,如眼所見滿滿的全是花卷。
“娘親你看,這是婉兒四歲的時候爹爹幫我畫的,這張是五歲的,還有這張,是裴叔叔和洛姨的婚禮,這張是胡叔叔成親的時候,還有那張------”一張一張的畫紙上,都細細的描摹了那些她錯過的時光,或喜慶,或熱鬧,或歡樂,或遺憾。
忘川一張一張細細的看,每一張都畫得很認真,表情、眼神,甚至連衣服上的一些細節都畫得入木三分,栩栩如生。
一張張的看去,忘川的嘴角始終噙著淡淡的微笑,那些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如今都幸福的生活,與自己來說,已經足夠。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般慶幸,認識了一個才華橫溢的人,用他的雙手為自己將那些美好定格,不留遺憾。
“婉兒,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回家了,先去睡覺,這樣明天才有精神。”琉璃看忘川看的差不多了,看著一旁的婉兒說道。
“娘親,我們明天是不是要回家了?”一雙眼睛裏全是驚喜與期盼,熱切的看向忘川。
“婉兒先去睡,娘親和洛姨說幾句話就來陪你。”麵對那樣的眼神忘川隻是溫柔的看向那個緊緊地拉著自己的手的孩子,在她額頭落下一個久違的吻。
果然,婉兒踮起腳尖同樣親吻了一下忘川,邁著輕快的步子進房睡覺去了。
琉璃看著她的雙眼始終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直至被遮擋住了也沒有收回視線的女子,一身大紅衣衫,腦海中不由想起今日路上蕭大哥的話。
“蕭大哥,這三年來,陪在姐姐身邊的人一直都是你,為何你們-----”
“你是想說為什麼我們的關係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麼會形同陌路對嗎?”蕭陌笑的苦澀。
“不是我不想改變我們的關係,我愛她勝過一切,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希望她能幸福,可是琉璃你知道嗎,這三年來她始終穿著和你二哥成親那日所穿的嫁衣,連換洗的衣衫都是她托人從鎮上買的同樣的嫁衣,紅如鮮血,豔如朝陽,從未變過。她說要為你二哥守孝,可是她何嚐不是在重溫當年的婚禮,在她的心裏不僅記著她是洛清華的妻子,與此同時她也是在揭開自己的傷口,她要讓自己記得,記得婚禮那天的一切,她忘不了啊,她忘不了的不僅是你二哥,還有你二哥的死,而我,是間接害死你二哥的凶手,你說,她用這樣的方式提醒自己,她怎麼會放下,我們之間怎麼可能會-----”
修長的手指撫上太陽穴,緩解回憶所帶來的疼痛:“這三年來,我隻能躲在暗處看著她,不敢跟她見麵,就怕刺激她,當年的那一場巨變,改變的不僅是掌控天下的人選,還有我們三個。殺戮,在這片土地上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忘川和這裏所有的人都不一樣,她雖然身懷武藝還會醫術,可是她從未直麵過死亡,她的心底一片澄淨,但是她卻眼睜睜的看著你二哥死在她的懷裏,她每個晚上都會被噩夢纏繞,不停地哭喊,自責。琉璃,你不知道,這三年裏我的心裏有多麼的羨慕你二哥,她雖然不在了,可是這一生都會有人永遠記著他,可是我,麵對她的愧疚她的痛,我卻無能為力,如果說看到你她會想起那天的一切,那麼看到我無疑是加重她心裏的枷鎖,你說得對,她畫地為牢將自己困在這裏,可是,我卻無能為力。”
“你說,我如何比得過那個埋在黃土裏的人,我寧願死的那個人是我!”琉璃從沒見過這樣的蕭陌,他從來都是風度翩翩、卓爾不群,鎮定自若,可是為了那個女子,他像困獸一般嘶吼,在自己麵前,熱淚盈眶。
看著她身上的大紅嫁衣,琉璃輕聲開口:“姐姐,我那時叫你一聲二嫂,是因為這是二哥心裏最深的期盼,最終他也如願以償了,雖然他無緣聽到,可是姐姐,三年的時間,真的夠了!因為二哥的死,你將自己困在這裏不肯下山,不肯回家,屋前屋後種滿了毒草,不願讓任何人靠近,打擾到你和二哥,也看不見那些一直守在你身邊等你的人,可是姐姐,若是二哥還活著,看到你如今這個樣子,你覺得他會開心嗎?若是他知道,他寧願你自己受那一箭,也好過你今天這般折磨自己!“
隻不過是三年的時間,可是當初那個騎在馬車出演調戲自己的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早已消失,眼前的女子青絲變白發,一身大紅的嫁衣越發襯得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像夜風中飄蕩的幽靈,雙眼無神,空洞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