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在我被強大的氣流重重地甩到塔樓頂層的欄杆上時得到了最明確的解答——他們吃的並不是食物,而是人的精力和能力。像一塊破抹布似的從欄杆上滑到了地上之後,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現在的狼狽,那個曾經自詡風度翩翩的山德爾堡主蕩然無存,我從未像現在一樣感受到自己的虛弱和……破敗。對,就是破敗,從頭破敗到腳的那種破敗。別提什麼尖頂帽子,它早就不知道被氣流刮到了哪裏;也別提什麼一塵不染的長袍,它現在的樣子和阿鮑的那件幾乎沒有任何區別。外表都不算什麼,我山德爾畢竟不是女人,但是在外表之下,更要命的是,我覺得我現在已經不剩什麼能力了。經曆了剛才那段辛苦的打鬥和對峙,在不知不覺之中,我大部分的能量早已被他們吸食殆盡。最要命的是,在我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的時候,那七個該死的人又不依不饒地圍了上來!由於我背靠著欄杆,他們這次圍的是個半圓。我苦笑地看著他們慢慢逼近,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了絕望的感覺,沒錯,我是巫師,奧格古堡裏血統最純正的巫師,但忽然地,我居然想起了阿鮑的十字架,那個承載著神聖信仰的黑色物質。也就是那時,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絕望的力量。原來阿鮑的黑色十字架一點都沒有錯,原來在某些時候,黑暗遠比光明可以逼迫人爆發更燦爛的能量。就在他們蒼白的光輝馬上就要吞掉我全身最後一處的時候,就在手杖上那朵薔薇花都已經失去光芒的時候,遙遠的天空中忽然傳來了歌斐木們哭泣的聲音。其實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我隻覺得,如果歌斐木會哭泣,一定就是那樣子的。然後我就站了起來。然後我就不由自主地揮起了手杖。然後那七個人就齊刷刷地從腰部融化。然後大股大股的紅色就從融化處流了出來,直到染遍他們自己全身,直到暖化了整個塔樓。他們開始尖叫,掙紮,消失。而我精疲力盡地倒在他們的液體中,看著所有的一切如幻象一般,慢慢和空氣融為一體。沒有聲音,沒有氣味,沒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這個如嬰兒夢境般純潔的塔樓就這樣飛速地消失,而我,似乎也就在瞬間失掉了所有的感覺。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一切已經停止,帕荷和阿鮑,也重新變得健康快樂。我沒有提任何問題,在經曆了那一切後,我的好奇心好像已經徹底死去。反倒是帕荷有了很大的變化,也許因為她現在是和阿鮑站在一起。我能看出來,她和阿鮑是一種很親密很愉快的關係,貌似隻要阿鮑在她身邊,她就可以無所顧忌。就像現在,雖然我並沒注意到她,但她還是毫不介意地眨著比藍寶石還清澈的眼睛,微笑著遞給了我一片碧綠的樹葉。真沒想到她這樣的骨頭架子也會笑……而且笑得還算甜美。在那件事後,她似乎也善解人意了很多。沒等我開口就主動解釋道:“這是生命之樹的精華。”看著她一副邀功的表情,我的情緒也高漲了些,想撐著地麵,努力地坐起來。不過,就在這時我才發現,我原來正一絲不掛地置身於一地的歌斐木樹葉中。“別起來了,你至少還需要一周才能徹底恢複。”阿鮑依然像個神明一樣端莊肅穆,“你完成了一件宿命。”平心而論,那些歌斐木樹葉雖然看著很柔軟,觸覺實在是不怎麼樣。我身為巫師,在奧格古堡裏一向很注重保護自己,享受生命,如今卻被一堆粗糙的青綠色毛發包裹其中,那感覺可不是一般的難受和詭異。“我知道你難受,但這是讓你盡快恢複的最好辦法。”阿鮑蹲下身,仔細地整理了下那些樹葉,臉上居然還掛上了一點笑容。在清冷的月光下,透過阿鮑的樹葉衣服,我隱約地看到了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剛開始愈合的粉紅色傷痕。它們都有著很邪門的形狀,像極了湖邊那些墓碑上的文字。似乎也覺察到了我的目光,阿鮑很快起身,交代帕荷:“今晚你守著他,我先走了。”帕荷點頭,阿鮑消失。“他不是故意想躲開我吧?”看著阿鮑略顯疲憊的背影,我一邊盡量平穩呼吸,以免牽扯到我的傷處,一邊問向已經靠在一棵歌斐木上的帕荷。“他為什麼要躲開你,反正也許以後的很多年,都要我們三個一起度過了。就算他想躲開你,也總不能躲一輩子吧。”“一輩子?什麼意思,難道這裏真的無法違抗?”“也不一定,據說達克王朝已經在暗中籌備攻打萊特帝國,如果這是真的,這裏也會受到影響。所以到時候……一切都是說不準的事了。”“什麼?又要打仗了?”我很驚訝,並且一點也不打算掩飾我的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