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木盒之內,正端端地平放著一塊帕子,雖說已經舊了,卻還是潔白完好。
這塊帕子,是當年羅布割破手掌立下血誓之時我為他包紮傷口的那一塊!
“這是這十年來羅布一直隨身帶著的,略有些髒了也必定親自動手清洗。”和敬姐姐又說道:“欣榮,你且拿起帕子,看看下麵還有什麼?”
我依言拿起了帕子,看到了下麵的東西,更是讓我多少年沒有被感動的心絞了起來。
一段已經幹枯了的柳枝在木盒子中靜靜地躺著,象是在對我訴說著它主人的萬種深情。
我不敢去執起柳枝,隻是低聲問和敬姐姐:“姐姐,這不是北京之柳吧?”
“這是戈壁灘的楊柳枝,原本是綠色的,我們在路上走了一個多月,帶到北京之時自然是枯萎了,但是這段柳枝代表的情義卻是永遠不會枯萎的。”
和敬姐姐輕歎道:“有個人,讓我給你帶個話。”
“什麼?”
“你曾說宮牆之柳在塞外無法存活,他偏不信,所以用了十年的時光,親手栽下了一片從北京城帶去的柳樹幼苗,悉心培根,如今柳枝已成蔭。他說,他的心還是如同十年前一般沒有改變,問你的心是不是能為這片楊柳而改變?問你現在可不可以放下一切去草原與他共度餘下的幾個十年?”
我呆若木雞,“天哪,他這是何必?又是何苦?欣榮早已是昨日黃花,他這樣為我值得嗎?”
“我也曾問過我那個英勇了一世,卻癡傻了半輩子的弟弟值不值得?他卻回答我:‘大哥,你為了大嫂也曾經拋下了自由,在北京城拘束了幾十年,你覺得值不值得?’”
珠爾姐夫插言道:“欣榮妹子,姐夫我是個男人,按理說不該管這樣的事情。可我實在是不忍心看到羅布這個樣子。你不知道,羅布自十年前回蒙古之後,一度很頹廢,做什麼事情都不順利,後來在他的妻子與兒女的關懷之下才慢慢好了起來。不過,他時常一個人連著數日住在為你而準備下的房中。三年前,他的王妃病故了,他很傷心,身邊更是連個可以說話的女人也沒有。我的伯父,也就是塞婭的父親賞了好多的年青美貌的姬妾給他,也不見得他親近了幾次。欣榮妹子,羅布一直都沒有忘記你過啊。”
想到他一人捧著我的舊帕在原本屬於我的新房中的孤獨身影,我的心疼痛了起來,含淚說:“我這樣無情地傷害他,我還以為他會恨我。”
“姐姐也曾經問過羅布這樣的話,他對我說,十年前他被你拒絕之後,確實也惱過你。不過嘛,在他離開的那一日,看你站在城樓上送他,他就再也硬不下心來怪你了。後來,我又從紫薇的信中知道了一些你拒絕他的原因,明白了你的無奈。欣榮,對於宮中的事情,姐姐可是比你更清楚啊!我對羅布說了之後,他除了對你的思念更重之外就是表示理解,他說他願意等,等綿億長大,等到你可以放下一切的那一天。”
和敬姐姐真摯地對我說:“好妹妹,如今綿億已經成親了,有他和思琪在,愉妃額娘也有了依靠。那麼,你也該為自個兒想想,也該去圓圓羅布的一點癡夢了吧?除非,你真的從來都沒有對羅布動過心思。”
“如果我真的沒有對他動過心思,這十年來我也不會時時處於自責之中,姐姐,我一直無法忘卻他離去時的背影,那雙痛楚的眼睛,那隻流血的手掌多少次出現在我的夢中,一想到這個,我就心痛啊!”
我終於把所有的心情對著關心著我,關心著羅布的和敬姐姐與珠爾姐姐哭訴了出來:“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我已經都快四十了啊,而且我的兒子今日成親了,我是個做婆婆的人了,難道說以我現在的身份還可以改嫁嗎?”
“你呀,就是顧慮太多了!”
和敬姐姐樂了:“欣榮啊,姐姐我打小在宮中長大,我所學的宮規比你不知要多上多少呢,都沒有象你這樣對自已要求嚴格呢。我老早說過,我們滿人自從入關之後,漢人的孔孟之道學的太多了,反失了我們滿人的本色。隻要你點個頭,餘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姐姐我去安排好了。”
我心動了動,卻還是咬牙搖頭說:“不可以!我不可以讓綿億成為別人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