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說:“髒了,別吃了。”
媽媽說:“衝幹淨了,不髒,能吃。地上也沒有什麼。”
蘇雲便不說話了,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說:“你想吃就吃吧。”
我說:“沒事的,死不了人。”這種時候我還是遵從了自己的習慣,顧及了媽媽的感受。
媽媽去盛了一碗餃子湯給蘇雲。那湯煮餃子煮的明晃晃的一層油。做肉餡的肉是半肥半瘦的最好,所以餃子湯也肥得很。
蘇雲看了看,說:“我不喝這個,喝開水就行了。”
我說:“蘇雲正在減肥。”我隻有這樣說。
蘇雲笑了笑。媽媽說:“還減呢?這都成麻杆了,將來還要生孩子,受得了?”
“媽,你扯哪裏去了?”我隻得說。
媽媽也知道失言了,笑了笑說:“別忘心裏去,我有什麼說什麼,直腸子人。”
也許上次媽媽給蘇雲留的印象不錯,但這一次形象是毀掉了。蘇雲還是笑了笑。她在想什麼,我猜不出來。反正我心裏當時有些煩躁,有些緊張。我的媽媽不像蘇雲想象那般美好,或者樸實也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媽媽又說:“你吃飽了嗎?家裏還有餅,給你卷一個,可好吃了。”她說著起身去拿。
蘇雲說:“我不餓,吃飽了,姨,真的吃不下去了。”
媽媽還是拿了回來,給蘇雲卷菜。
我說:“媽媽,多卷點土豆片。”我想土豆片還是脆脆的,不算太油膩。
媽媽卻說:“吃什麼地蛋?多吃點肉!你看這些肉,多好!”她用餅卷了一包肉,遞給蘇雲。蘇雲剛開始沒有伸手接,媽媽堅持遞了過去,蘇雲才接了過去。她接過來,卻先遞給了我。我明白了,就取開了餅,把肉剔出了一些,特別是粘肥的肉,挑了一些土豆片,卷好了給蘇雲。菜不僅油膩,還很辣。媽媽憑著“要解饞,辣椒子鹽”做的菜,又鹹又辣。蘇雲吃了一半,把剩下的一半又推給了我,說:“我真吃不了。”她辣的直喝開水。
媽媽看著,說:“多喝點開水。菜有點辣了。”她拎起暖瓶給蘇雲倒滿了水。
我看著蘇雲臉上的表情不自在多了些。她抱著水杯暖著手。
媽媽說:“你大爺出車去了,明後天才能回來。這回你在家裏多玩幾天。”
蘇雲說:“還得回去考駕照。過兩三天就得考理論。”
我便說:“我也報名了,我們倆一起學。”
媽媽說:“你也報名了?交錢了嗎?我跟你拿錢。我聽說得兩三千。蘇雲的錢交了嗎?我去拿,一起交了。”
蘇雲說:“不用了,姨。我爸托人了,用不了多少錢,不用拿了。”
我永遠忘不了媽媽樂的那樣子。她誇蘇明有本事,讓我覺得她是蘇明治下的兵一樣,在誇獎自己的上司。我打斷了媽媽的話。媽媽的話讓我感到我與蘇雲不是在一個平等的平台上交往。我們就像價錢相差很大的兩件商品擺在了一塊。
我相信蘇雲也有同樣難為情的感覺,隻不過不似我那般感到丟人罷了,隻覺得我的媽媽俗氣吧。我記得有一次和媽媽去逛超市。在超市裏,媽媽非要與服務員講價。服務員笑著說:“對不起,大姨,我們這裏不講價。”媽媽說:“還有不講價的地方?”當時,看著笑吟吟的蘇雲,同樣的感受泛上了我的心頭,感受還更深了一些。媽媽肯定不會體會到我的內心感受。她誇讚蘇明就和在集市上講價一樣天經地義,任何地方都是行得通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當時突然想到我和蘇雲的愛情不會有結果。也許是潛意識在提醒我?反正我就是有那種感受:蘇雲將來會離開我。
我便起身說:“我帶你去外麵看看!”媽媽一聽,來了精神,說:“大隊那裏人家給安了不少健身器材,你帶蘇雲去看看吧,可好了。”她的神情像在展示自己家裏的寶貝一樣。我馬上想起了蘇雲家小區裏那閑置的運動場地,感覺心又向下沉了沉。我說:“走吧。”
蘇雲也樂得出門去。她早不願和我媽媽多談了。這點從她隻是應付的笑容上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出了門,我說:“我媽她沒出過幾次門,你別笑話。”
蘇雲說:“姨挺好的。”
我聽了,覺得自己太虛偽了,虛偽得連自己也意想不到。我為什麼要那麼說呢?我是為了自己的麵子還是我的愛情?我一時臉紅了。
那時,我在害怕未來,也在為自己的心理感到可恥。後來,我才明白:蘇雲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