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致遠和王小琴道別了葛院長。

“你是不是跟我一樣的想法?”王小琴感覺和邢致遠多了幾分默契。

邢致遠點頭:“是的,下一步,找到蘇睿高中老師,了解他棄學原因。”

蘇睿就讀的高中位於大概一公裏外的地方。他們踩在石板路上,走著蘇睿曾經走過的路,二人默默無言。過了很久,一所略顯破舊的學校映入他們的眼簾,學校的名字招牌已經褪色,由於是周末,整個學校顯得安靜而蕭瑟。

“找哪個?”二人還在躊躇,一個圓乎乎的光頭突然探出來。

“你好大哥,我們找方顯宗老師。”

方老師的宿舍在學校後院,收拾得非常幹淨。宿舍後麵就是草藥、菌菇種植大棚,主要由他打理,據說是這所學校的收入來源之一。

與想象中的迥異,方老師看上去也就三十歲出頭,留著清爽的平頭,中和了五官的脂粉氣,猛一看上去,與蘇睿竟有兩分相似。

“方老師,打擾了。我們這次過來,隻是想跟您了解一下蘇睿的情況。”王小琴表明了來意。

方顯宗遞茶的手微不可見地一抖:“他……出事了,是嗎?”

“為什麼這麼說?”

長長的睫毛擋住了他的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眼神的變化。“他跟我說過,如果有人來打聽他,那他應該就回不來了。”

二人麵麵相覷。

“你們是什麼身份?”

邢致遠暗自觀察著方顯宗,見他眼尾泛紅、努力控製情緒的樣子不似作偽,於是掏出警官證輕聲道:“我是警察,她是蘇睿的朋友。蘇睿已經遇害了,請節哀。但真凶還沒有伏法,這是我們來到這裏的原因。”

方顯宗拿起警官證細細看了幾遍,這才點點頭:“他有東西留在我這裏。我拿給你們。”

這是一本普通、泛黃的日記本。

“我跟他,是一個福利院出來的。”方顯宗下意識用大拇指撫摸著日記本的卷邊,似乎想要把它撫平,“這個福利院,隱藏了太多陰暗齷齪的事情。他所遭遇的,也是我曾經遍曆的。他難與人言說,隻有我知道這麼多年,他有多恨。因為,我也是。”

年代久遠的日記本,一句句的控訴,直指倪老院長。

記載的內容,可用驚濤駭浪來形容,就如那透出紙背的、憤怒的字體。

罪惡的癖好,肮髒的手段。在這邊陲小鎮,他牢牢把控著福利院的大權,溫飽、讀書、尋親,一切的福利和安排都需他一錘定音,任何能利用的都為之所用,來控製孤苦無依的兒童們。

這麼多年,他的魔爪不斷伸向這些在邊境線撿到的、無國籍和親人的小嬰兒。但凡長得周正的,無一不會被他納入囊中。在這樣畸形的成長環境中,這些孩子很多都出現了精神方麵的問題,有的精神分裂,有的抑鬱自殺。

方顯宗和蘇睿,是僅存的精神狀態尚算正常、且憑借自己的力量逃脫了的兩位。

待他們長大,犯罪指控已失去時效,且證據不足,無法追溯。

方顯宗和蘇睿二人,隻能一人留守鎮中心學校,想著能夠拯救一個算一個;一個遠走H市賺錢,通過社會捐款方式將收入彙回來。社會捐款要通過工會並在政府監督之下,可由捐獻人控製用途,專款專用。這些錢,是院長動不了的一塊硬奶酪。

“其實,當那個魔鬼死了的那天,我就有種不祥的預感。”方顯宗低下頭,目光沉沉,“蘇睿去醫院看他,回來後,臉上的那種癲狂和絕望的神情,讓我害怕。”

“你很難想象這兩種表情會出現在一張臉上。原本那張臉,永遠是波瀾不驚的,用現在的流行的話講,厭世。”

“可是,那天他的眼神,讓我感覺,他不再是那個厭世的蘇睿,而是變得……瘋狂而扭曲——仿佛一個生來的魔鬼。”

王小琴身體不自覺打了個擺子。

方顯宗抬起頭來,眼中有了一絲求證的意味:“請問,他後來……殺過人嗎?”

邢致遠搖搖頭。

“他是我們的一號受害者,目前沒有任何他行凶的跡象。”

方顯宗明顯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