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聽完,麵麵相覷,沉默淡笑無語,林瓏笑道:“這樣罷,願意留下來的,舉個手,或者向前一步。”
人群靜謐,半刻之後,隻有一個小丫頭站出來,低頭說道:“我老子娘在這邊呢,若南下去,背井離鄉,我是不能的。”
語嫣聽了,立刻怔怔看她問道:“這可奇了,你不是早說過你老子娘十年前就死了的嗎?哪兒又冒出一個老子娘來?”
那丫頭一邊的另一個名小香的小丫頭也笑道:“姐姐何必問她?我早知道她要站出來的,她姑母可和這府上的趙嬤嬤有親戚,那趙嬤嬤又是鏈二爺的奶娘,將來托她姑母給趙嬤嬤送些禮,再好好求求鏈二奶奶,大好處沒有,至少能求一個像樣的小子婚配,她自然是願意留下來的,不然,豈能願意巴巴地跟著爺南下去呢,咱們自伺候爺的那一天,就死心踏地跟著爺了,她伺候爺,卻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我早看出她是這裏麵的賊了。”
那小丫頭臉色通紅,忙吞吞吐吐狡辯道:“我幾時‘身在曹營心在漢’了,我才長了多大,知道什麼小子不小子的?你別在那邊血口噴人!”
小香冷笑道:“你還賴呢,可別讓我說出好話來,你既這麼說,為何那陣子爺不見的金如意紅穗掛鏈的扇子,竟被鏈二爺拿著?我們爺隨意問了鏈二爺一句,他說是你姑母孝敬他的?你姑母一個月能掙了幾兩銀子?還買得起那東西?”
小丫頭見她提起這事兒來,臉色漲得如豬肝一般,半點話都沒有了,一雙眼睛瞪得溜圓,便聽林瓏在那邊說了句‘行了,過去的事兒就不提了’,看了大家一眼,說道:“去留隨意,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本來就是自願,我又不是強求誰。”
靜靜一笑,便起身出去,打算去瀟湘館找黛玉。
月色方起,蟲鳴四處,林瓏經曆了幾個月的心驚膽戰,忽然置身輕鬆閑適之中,十分舒暢,不由得悄然感歎,臨近瀟湘館門口,便看見一束芭蕉掩映著半開的鏤花格子窗裏,黛玉正坐在床上,低頭默默看書,披散的頭發隨意攏到右肩,頭微微歪著,兩眉若春山一般,似蹙非蹙,幾縷輕風吹進窗子,將其額前一綹殘發拂動,如仙靈降世,如詩如畫,直能令觀者魂癡夢斷。
林瓏靜靜走到了院子中心,見到這景,那雙腳便如黏在地上了的一般,再也不能往前挪動一步,便閑閑跳上院子中的石凳蹲著,無聲無息,托腮靜看,淡淡微笑。
半日,眉間忽掠過一絲詫異,隻見那書雖然打開著,卻一直都沒有被翻動一頁,黛玉兩彎柳眉始終淡淡糾結,似有心事的一般。
林瓏心中詫異,遂跳下石凳,自悄然踱到窗下,笑道:“好端端的,怎麼唉聲歎氣的?”
突如其來的一聲,將黛玉嚇了一跳,抬頭一看,竟然是他,不知為何,那一張臉很快變紅,啐了一聲,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你,躲在外麵做什麼?”
林瓏遂笑著走進來,黛玉便將書合上了,叫人說道:“將我前些日子留得好茶沏兩碗來。”
林瓏遂一把拿過黛玉的書,閑閑翻了幾頁,笑道:“你什麼時候愛看這些將大道理的書了?有看他的,倒不如和我討論討論,我知道的比古人還多呢。”
黛玉淡笑,將書放在架子上,說道:“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天文地理,古往今來,無所不通,無所不曉。”
林瓏到一邊坐下,笑道:“那倒不至於,隻不過曆朝曆代的秘史野史,什麼外傳內傳的還略知道些。”黛玉一時無話回複,隻得靜靜一笑,林瓏也笑了笑,拿手指在桌子上敲來敲去。
兩人見麵,本來心中皆許多話要說的,這會兒卻很奇怪地,竟然都沒話了,不像分別了幾個月,倒像十年八年的一般,添了一點莫名其妙的陌生之感,不一時,丫頭送茶來,林瓏接過來,吃了一口,閑閑和黛玉說了些話,‘走了以後,你平日都幹什麼’‘可有沒有人欺負你’‘有沒有人跟你借錢’等話,忽一拍腦門,笑道:“我竟忘了,那個八爺這些日子住得可好?你有沒有把我這個‘大客商’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