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將他們一起貶到凡塵,並殘忍地把少女變成了相貌醜陋的飛蛾。
而溫暖之神,則變成了一束燃燒的火焰。
隻要少女靠近他,她就會灰飛煙滅,化為灰燼。
而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赴死,卻無能為力。
我想,我就是一隻撲火的飛蛾。
而羽,是我生命裏唯一想要抓住的光亮。
但,這是一個一生一世都不能說出口的誓言。
「歌戰」
夜,越來越深。
寒風中,四麵突然傳來了鄉音濃厚的楚歌聲。
眾將士都倍覺詫異地望向我。
心怦地跳躍了一下。
我立即意識到,這一定是漢軍的計謀。
他們試圖用故國歌聲來擾亂將士們的心。
氣氛,漸漸變得憂傷和壓抑。
可是,我卻無力改變這一局麵。
已有將士開始默默流下眼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這八百騎兵,每一個都是我的心腹壯士,他們不怕死,可是他們重情。
有時候,過分重情並不見得好,一旦讓它們泛濫成災,後果會難以想象的嚴重。
我站立起來,正欲開口,卻又止住。
琴聲。
慷慨激越的琴聲,如漫天遍地的箭弩,穿越了整個雨夜。
我緩緩回頭,在不遠處突起的山石上找到了一個身影。
朦朧的雨霧將她緊緊地環繞,讓我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但是,我從未如此清醒地知道,從未如此深刻地懂得,她的心意。
她是在幫我。
用她的琴聲,和漢軍陣營裏傳來的歌聲對抗。
她的指尖恍若有魔法,一下下,彈奏出震撼人心的音符。那奔騰不息的力量,不亞於千軍萬馬。
虞。
我在心底呼喚這名字。
那一刹那間,一直在我眼中根深蒂固、鑄成堡壘阻擋我看向她的大軍不見了。
此刻,我的眼裏隻剩下她,和她的琴聲。
我走過去,這是我第一次走得離她這麼近,第一次仔細認真地凝視她。
呼吸間,盡是她身上淡淡芬芳的體香。
然後,目光下垂,我看到了她被琴弦割破的纖指。
她似乎沒有察覺到有人走近,依然全神貫注地繼續彈奏。用盡全身的力量,試圖壓住對麵的歌聲。
“虞,停下來。”
我上前,不由分說地捉住她纖細的手腕,聲音裏流露出一種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心痛。
掌中傳來一陣細微的顫抖。
琴聲終於停了。
她轉身,不可置信地將目光投向我,晶亮的眼神照亮了這漆黑的夜空:“為什麼?”
聲音低顫,幾不可聞。
像在問我,又不像在問我。
因為她的眼神分明是懂得的。
這個聰穎美麗、堅強隱忍的女子,我竟然到現在才完全看清她。
我察覺到內心奔湧的情緒,如勒不住韁繩的野馬,在血液中橫衝直撞,狂奔亂湧。
「連心」
據說異族居住之地產一種奇藥,服了之後,可以令原本並不相愛的兩個人,深深地戀上。
並且,至死不渝。
那味藥,叫“連心”。
連心之效,厲害非凡。它可以掃除一切阻礙,把原本隔著千重山、萬重水的兩顆心永生永世緊緊地連接到一起。
即使死後入了地獄,喝下孟婆湯,依然忘不掉。
今晚,是誰恩賜了這藥?
和著雨絲一起煎好,暢快微笑地喝下。
“虞。”
第一次聽到這個字眼從他的口中吐出來,我幾乎疑惑自己身在夢中。
他是在喚我嗎?
是?不是?
如果不是,為何聲音聽起來那麼急切而真實,讓人沒理由認為那是幻覺。
我記得跟隨在他身邊似乎很久了,三年,五年,七年?久到連自己都幾乎要忘記還有這個名字了。
在軍中,所有將士一律稱呼我為“美人”。
而真正的名字,卻從來沒有人呼喚過。
我微笑起來,用顫抖的指尖,更加用力地撫琴,欲將心中所有的情感全部傾瀉在那冰涼的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