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身影我並不陌生,最近幾日這人日日都來書齋,她每次來顧承望必定寸步不離的親自接待。而每每顧承望看她的眼神更是看的我莫名的心中生出驚慌。
沒錯,是她。
她雖然一直做書生的打扮,但我看的出那是個姑娘,一個正直妙齡,身形婀娜,麵貌也很是嬌俏的姑娘。
我不明白,生的這樣好的一個姑娘,為什麼要日日做書生的打扮。
但我知道,我每次見到她的時候,不僅會生出莫名的心驚,還有顧承望對著她時的笑容,更是讓我的心底裏生出了莫名的恐懼。
那女扮男裝的書生,轉身要出書齋的時候看到了我,隻笑著像我點了個頭。雖然是笑容,但似乎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些鄙夷和敵意?
我與她並不相識,連話都沒有說過,為何會生出這樣的眼神?
我強壓下心頭裏的驚慌與疑惑,輕笑著問:“剛才的那人是誰?最近好像日日都要來呢。”
顧承望的臉色僵了僵,雖然隻是一閃而過,卻還是落入了我的眼底。他轉過身整理著櫃台裏的東西,隻留給我一個背影,口中道:“最近來的確實很勤,說是今年要應試,所以需得多讀些書,好好準備。”
這個時代的凡界女子不是不可以參加科舉,不可入仕為官嗎?為什麼他要說她是要應試的書生?是他沒有看出她女兒身的身份,還是……他在故意隱瞞我什麼?
若是他在隱瞞,他在隱瞞什麼?又為什麼要隱瞞我呢?
我的心頭有一絲念頭閃出,我知道那是什麼,卻不敢去抓住那個念頭,我勾唇露出一個我能做出的最溫柔的笑容,“我見街上的水果很是新鮮,還有些新鮮的樣子以前沒有見過,便買了些回來,快來嚐嚐,也正好歇息一會吧。”
顧承望轉回身,看著我也是一笑道:“好啊!”可我卻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溫柔比之平日裏已經有了些不同。
我溫柔的笑著,和往常一樣的與顧承望告別,就在走出書齋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卻忽然無力支撐。被生生壓在心裏的憂慮與黯然在那一刻全都冒了上來。
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
便是此刻。
但我還沒來得及惆悵,便在街角出看到了一片一角一閃而過,是洛蒼。洛蒼平日待在竹舍裏從不出門,怎麼今日卻突然出來了。我的心突然提了起來,他是了出來“辦事”,還是想就此不聲不響的離開蘄州。
我來不及多想便追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隻有元神化形,所以身形格外輕盈,我一路追回到城外竹舍,都沒追上。進門就看到他坐在桌邊,桌上放了隻白瓷的茶壺,他手裏正捏著隻茶杯。
我的心稍稍的放下一些,走到他身後,輕聲問:“我今日在城中看到一個人,身形衣著……都很像你。”
洛蒼依舊不抬頭,看著杯子中少半杯茶水道:“就是我。”
他痛快的承認了,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我是來捉拿洛蒼的,放他在凡間“辦事”本就已經是我的失職,我更不可能質問他為何要跟蹤我?
我原本的責罰未滿,這也根本就是不能公開之事,我若開口問他那不是就等於承認了自己的私情。若是他以此要挾於我,那不等於是我自己給自己在坑裏麵又挖了個坑。
我正在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洛蒼卻突然開口:“我隻是辦事的時候路過,所以順便看了一眼。”
這個台階雖然還是有些避免不了的尷尬,卻遞的很好,不愧是人人都誇讚的水族太子。
我趕緊擠出個笑容:“哦。”見他一直拿著那茶杯,心下一動,齜著牙笑道:“這茶太過一般了,回頭我沏茶你嚐嚐。”
說完我轉身準備回自己屋裏,卻聽到洛蒼在身後說:“忘情上仙的茶藝,乃稱天界第一,從不曾讓賢,隻是不知忘情在奈何橋頭司水千年,手藝是否一如千年之前。”
我被他說得一愣,這是我聽過,這些日子以來,洛蒼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而且,我沏的茶前些日子他不是喝過了嗎?還曾誇獎我說,不愧天界第一,怎麼這會又說不知是否退步?他這忘性也太大了吧。
還有上次我就想問他,我不曾記得我與他相識過,亦不記得曾與他見過麵,他何時喝過我沏的茶?從哪裏說來的退步?
還沒等我想好怎麼開口問他,他已經站起身離開。我有些發愣,難道是我當年醉酒惹禍的時候,曾經見過?
想來想去,也隻有那次喝的斷片惹出大禍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是一片空白。那時候見過的人,發生的事都一無所知。也隻可能是那個時候曾經見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