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正在進站,寧昭昭手裏攥著車票,低頭看著地上因火車震動而跳躍的石粒。
身後排隊的人不知在轉身還是什麼,撞了她的手臂一下,她不想多話,向前邁了一步了事。
“不好意思”,剛邁出步子,一個略低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寧昭昭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一個皮膚麥色的寸頭青年盯著她,對方一身土裏土氣的衣著,上邊還附著了些黃泥土,臉倒還長得挺標致。
“沒關係”,說罷便快速轉回頭。
她抬手摸了摸斜掛在腰側的包,東西還在。
這年頭扒手太多了,別說撞一下就順走的,更有明目張膽從你手裏搶的。在外邊走,不防著點不行。
*
順著編號找,一會便找到座位,寧昭昭把包放在膝蓋上就坐下。
車廂裏都是來往的旅客,透著一股讓人氣悶的味道。
“借過一下”,聲音有點耳熟,寧昭昭一瞥,便看到剛才那個排在她後麵的寸頭青年,他正在找位置。
收回目光,他已經在斜對麵坐下了。
火車緩緩行駛起來。
寧昭昭翻出包裏的手機,屏幕一點開就是兩條未讀短信,逐一點開:
“又亂跑去哪了。”
“你吳叔公想找你談談。”
寧昭昭心裏冷哼。
抬眼看了廁所的燈,是綠色的說明沒人,便起身朝廁所走去。
廁所門一關,寧昭昭掀開手機的背板,抽出手機卡,看了看便池洞眼下飛速移動的碎石,伸手一扔。
這張手機卡就和便池裏的排泄物一個歸宿了。
寧昭昭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開門出來,轉角站著幾個買了站票的人,她的腳邊就是一個站累了蹲著的大媽。
抬腳經過時,手一鬆,手機從袖子裏滑出,穩穩地落進大媽背包的側袋裏,一點聲響都沒發出。
*
天色漸漸暗下來,列車員一邊叫賣一邊推著餐車,是到飯點了。
寧昭昭買了瓶水和一盤橙子,從包裏翻出餅幹,撕開包裝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這個時間點車廂裏四處鬧哄哄的。
鄰座老人的孫子自從坐下來就開始鬧騰,竄去其他車廂好幾次,老人也沒舍得罵,好吃好喝的哄著。
小孩子腿雖短但勝在精力多,一不留神就又跑出好遠。
“幺兒,別亂跑,哎,快回來”。
老人一看趕緊起身去追。
這時,一個鴨舌帽壓得很低的矮小男人從洗漱間的方向快步走來,和老人擦肩而過。
很快就經過了寧昭昭的座位。
忽然。
斜座的寸頭青年猛地抓住了鴨舌帽男的手腕,後者猝不及防地轉頭看他。
寸頭青年目光如炬,緊鎖鴨舌帽男。
這一下就僵持了十幾秒。
周圍的人不明所以的看著,等有人開口說個由頭。
不料,寸頭青年卻率先鬆開了,鴨舌帽男竟頭也不回地快速走掉。
這一出是看得雲裏霧裏的,不一會,看熱鬧的人都覺無趣地移開了目光。
隻剩一兩個好事者還在暗暗揣測。
*
列車的廣播打破了昏昏欲睡的夢,景江站到了。
到站的乘客都眯著惺忪的睡眼排隊下車。
寧昭昭排在最末尾,睡眠突然被打斷,心裏沒由來的一股無名氣。
下了火車,寒風倒灌進衣領,車上攢的暖流都給跑沒了,她伸手想把外套的拉鏈給拉上。
“你看到了”,牆柱角落裏傳來一陣男聲。
寧昭昭尋聲一看,車上的寸頭青年正靠在牆柱的陰影裏,手指尖的香煙在黑暗中一明一暗。
“關你什麼事”,寧昭昭丟了一句,無名火正沒地方發泄,這一句質問般的口吻更讓她心煩,
“管好你自己,怎麼遭殃的都不知道”,完了又補上一句,語氣又冷又硬,說完朝出站口走去。
她是看到了,那個鴨舌帽男經過時,兩隻手指飛快地夾住了老人留在座位上包裏的錢夾,這一切她盡收眼底,但從始至終不動聲色。
她在廁所裏出來時,就看到鴨舌帽男和幾個流裏流氣的人站靠在車廂連接處低頭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