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間客棧(1 / 2)

正是七月中旬,不光日頭毒,連帶著刮過的風都是燙的。

進城的小路上一隊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好不熱鬧,轎子裏隱約傳出的抽噎聲被喜樂掩蓋。喜娘花婆子扭著豐腴的腰身,一邊走一邊不停地用帕子擦拭臉上的不斷流淌的汗珠。

臉上精心撲的香粉被汗水打濕,這大熱天氣,若不是陳尚書有權有勢又出手大方,花婆子才不願意走這一遭,也是可憐這轎子裏的小娘子了。

本是京都邊上村子裏的好人家的閨女,不知怎麼就被陳尚書家的紈絝哥兒給看上了,強娶回來做妾。

那紈絝哥兒今年二十有三,家裏除了一房正妻,除去通房丫鬟不說,還有五六個姨娘,且日日在京都最大的醉春樓買醉。

家裏妻妾成群倒也沒什麼大礙,京都尋常百姓,家裏稍微有點錢的都是一妻一妾,自己家的兒子也是娶了兩房美嬌娘。

可是……從半年前開始,尚書府家裏每個月都會死一房姨娘,或得病、或突發急症。死了一房,尚書府的偏門就會再抬進去一房,死的那一房就會被補上。

上個月剛死了一個從煙花場子裏贖出來的舞姬,聽說是患了花柳病而死的,渾身爛的沒有一塊好地方了……

正想著,小路前方突然刮起一陣黑風,吹得石沙亂飛,迎親隊伍不得不停下腳步。

趁著隊伍亂作一團的功夫,花轎裏的新娘子跑了出來,因著身上綁的有繩子跑的不快。

花婆子在後麵大喊道:“快!新娘子跑了,尚書大人要是怪罪下來可了不得!趕緊追啊……”

沒說完,自己就先追趕跑了的新娘子。新娘子再可憐也不能讓人給跑了,不然遭殃的就是自己了。

幾個轎夫也放下抬著的轎子,去追逃出來的新娘子。渾身綁了繩子的新娘子沒幾下就被身後趕來的轎夫和花婆子按住。

“哎呦呦,你跑什麼,能進尚書家是旁人幾世都修不到福分,就是你家裏人也能粘上幾分光啊。”

花婆子一邊用力的鉗製住新娘的胳膊,一邊苦口婆心的勸著。

被抓住的新娘子聽了這句話哭的更是傷心,家裏阿爹阿娘因為不願意把自己嫁進尚書府,已經快被尚書的小廝打死了。

也許是想到了如果自己逃了,家裏人可能會被連累,雖哭鬧但並沒有先前反抗的厲害。

花婆子見新娘子已經認命了,給轎夫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對方把新娘子帶回轎子裏去。

幾人拽著新娘子往回走,哪知一轉身,迎麵而來一顆從半空而下垂落的碩大的腦袋,通體金黃,一半身體掩蓋在刮起的黑風裏。嘴邊的胡須有半米多長,一雙銅鈴大小的眼睛瞪著他們,下一秒就是一張血盆大口發出怒吼,音如牛叫一般,聲卻如洪鍾一樣沉悶。

“吼……”

*****

此刻正是晌午,天氣沉悶不見一絲陽光,估計要有一場大暴雨來襲。

玄武街頭,除了來回巡查的禦林軍和三三兩兩的小商販,整個街頭空蕩蕩的。

玄武街頭最東頭尤為冷淡。隻因這裏最近新開了家客棧,名曰有間客棧!其名怪異,裏麵的夥計更為怪異!

賬房先生的是個瞎子,店小二是個小聾子,掌櫃的更是隻聽其聲不知其人,從梳的發髻上看出是已經嫁過人的。

而且客棧裏麵並沒有廚子,也從不留人住宿!

“鮫人,大家又叫它泉客。而且人魚的故事在各朝代都有,在古代神話傳說中魚尾人身的神秘生物。《搜神記》中也是有記載: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

客棧裏,蘇瑂隻手執仕女圖團扇,另一隻手拿著《搜神記》讀出聲,給一旁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聽。

另一旁低頭清算店內流水的柳錦聞聲出言提醒:“掌櫃的,阿毛耳有隱疾聽不見的。”

蘇瑂道:“世間怪異之事千千萬,譬如你個瞎子也能算賬,譬如連駿救了我現在卻要殺我,譬如……聾子為什麼不能聽書呢?既然在我這當了算賬先生,我自然是你老板,你隻管做你的事兒,我隻管給你結工錢。管這麼多做甚?

算賬先生不再出聲,手下的算盤卻沒有之前響的那麼清脆。

阿毛拉了拉蘇瑂的衣袖,反被後者揉了腦袋。

晌午過後,算賬先生順著桌椅走到蘇瑂麵前把賬本交給她:“掌櫃的的過下目吧。”

他剛來不久,不熟悉麵前這人,也是頭一回給人當夥計,聲音盡可能的放低。

隻是這聲說的還不是那麼自然。

“我既是用了你,便是信任你的,以後你清算過就不必拿給我看了。話也不必這麼拘謹,你給我打工我給你工錢,銀貨兩訖,對等的。”蘇瑂一邊翻看賬本一邊道:“你這算賬的手藝倒真不錯,這賬本是我從別的地方帶來的,許多地方連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竟用了半天就給算出來了,果真不負……”

蘇瑂話說了一半沒再說下去,柳錦聞聲聽言眉頭不可察的一皺,卻也沒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