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墜入深淵(1 / 3)

1、豫西某城火車站。

春節剛過,城裏人還沒有從濃濃的年味中醒過神來,外出的民工潮便從鄉下鋪天蓋地的湧向火車站。

車站廣場人山人海似蜂堆蟻聚;候車室裏萬頭攢動如過江之鯽。

喇叭裏響著播音員甜蜜親切的聲音:“旅客朋友們,184次列車停靠一站台,去往北京方向的旅客請拿好自己的行李,進站上車!”

候車室裏的人群騷動起來,扛著大包小包的男女民工迅速在進站口拉起一條長龍。

長龍裏,背著行李包的芳芳媽,一邊往前擠,一邊扭頭向站在隊伍外的女兒告別:“芳芳,媽走了,你不要在城裏亂跑,早點回鄉下姥姥家!”

芳芳噘著嘴,不高興都寫在臉上。眼巴巴看著流動的長龍卷走了母親的身影。

哐、哐……,車頭拖著長長的身軀駛出了車站。

望著窗外飛逝的列車,芳芳依依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像是被挖空了五髒六腑,胸中蕩著一股不可言狀的失落感。

2、城裏大街上。

芳芳沿著街邊慢慢走著,低落的情緒中隱隱含著一絲對母親的怨恨,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遺棄的孤兒。

迎麵走來一個衣著鮮亮的女孩,她肩挎一個精致的小坤包,手提一個黑色的硬紙袋。時髦的打扮讓芳芳十分眼熱,不由地對她多瞟了幾眼。猛然覺得有些麵熟,兩人擦肩而過之際,芳芳看清了女孩的麵容,禁不住失聲叫起來:“紅姐!”

女孩愣了一下,也認出了對方:“芳芳!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芳芳:“我是到火車站送我媽的。”

“你媽又走了?”紅姐撇撇嘴:“前年你爸爸打工死在外麵了,你媽咋還往外麵跑呢?”

“唉,她不打工誰掙錢哪。”芳芳拉住紅姐:“紅姐,你爸媽是不是也走了?”

紅姐翻著白眼:“啥叫也走了!好幾年了,他們根本就沒回來過!”

芳芳:“他們現在在哪兒?”

“不知道”紅姐也是一肚怨氣:“管他們在哪兒呢!”

芳芳:“紅姐,你離開學校一年多了,就自己一人在城裏嗎?”

“就我自己。”紅姐玩世不恭的一仰臉:“瞎混唄”

芳芳此時才注意到紅姐眼窩發青、目光無神、麵色鐵灰、濃妝豔抹的脂粉也掩蓋不住她的一副病態。芳芳親切地問:“紅姐,看你精神不好,是不是病了?”

“死不了”紅姐無奈地搖頭笑笑:“一點小毛病。”

芳芳羨慕的摸著紅姐的衣服:“紅姐,你在城裏幹啥?一定可掙錢吧?”

紅姐不自然地應付道:“跟著別人做事,混口飯吃唄。芳芳,你現在去哪兒?”

芳芳:“回鄉下姥姥家。”

紅姐拉著芳芳的手:“芳芳,咱們一年多沒見了,你進城一趟不容易,在我這兒玩兩天!”

3、天剛擦黑,黑天鵝歌舞廳的霓虹燈招牌便急促的閃爍起來,把臨近的街道照得通明。

進入大廳內,忽明忽暗、撲朔迷離的各色燈光晃得人眼花繚亂。一群男女青年擠成一堆,一個個隨著嘈雜的音樂搖頭扭動、豪歌狂舞。往裏的走廊兩側是一間間屋門緊閉的包房,吱吱呀呀的南腔北調從各房間的間縫中鑽出來……

紅姐拉著芳芳穿過人群,來到大廳最邊角很隱蔽的一個桌台上,剛剛坐下,芳芳就發現紅姐好像犯病了,隻見她流著鼻涕眼淚,渾身打顫。

一個三十多歲滿臉橫肉的高個男人來到跟前。

“三哥!”紅姐慌忙站起來,將手中的黑色硬紙袋遞過去。

被稱作三哥的人接過提袋,兩眼警惕地盯著紅姐身邊的芳芳。這個陌生人的出現,顯然讓他不安。

紅姐拉芳芳站起來解釋說:“三哥,這是我鄉下的一個妹妹叫芳芳,來看我的。”

“噢。”三哥再次把目光投向芳芳時,象意外發現了寶貝,露出笑容。他從衣兜裏掏出一個小紙包塞到紅姐手中,轉身離去。

紅姐對著芳芳耳朵悄聲說:“他是這家歌舞廳的老板叫黑三兒,大夥幾都叫他三哥,有錢有勢,手下養著十幾個小兄弟,誰也不敢惹。我每天就是幫他做買賣送貨。”

“紅姐,你會做生意呀?”芳芳感到驚訝。

“我就是替人跑跑腿。”紅姐打了個哈欠:“你在這坐會兒,我馬上就回來。”說罷,迫不及待的手攥著小紙包朝二樓跑去。

芳芳目不暇接的看著身邊的場麵:舞池中,身穿奇裝異服的男女青年如醉如癡的甩著頭發和長辮;坐T上,珠光寶氣的闊佬富姐們悠閑地杯觴交錯。燈紅酒綠,五彩繽紛的氣氛讓芳芳覺得又刺激、又新鮮。

一會兒工夫,紅紅姐從樓上跑下來。她一改剛才萎靡不振的病態,顯得非常興奮。她一把拉起芳芳:“走,回我住的地方去。”

4、一間窄小的房內,芳芳和紅姐擠睡在一張不大的單人床上。床邊桌子上橫七豎八地擺著幾副碗筷,地上東倒西歪地放著幾個臉盆和水壺。一條橫跨房間的鐵絲上淩亂地涼著幾件衣服褲子。

窗外的太陽升起老高了。紅姐懶洋洋地坐起來,強打精神穿衣起床。好像病魔又爬上了她的身體,又露出無精打采的病態。

芳芳也醒了,正要起床穿衣,紅姐輕輕地按住她:“芳芳,你再睡一會兒吧。我去替老板送貨,很快就回來。”

芳芳:“送貨的地方遠嗎?”

紅姐:“不遠,就在前麵河邊。”

芳芳:“我和你一起去吧?”

紅姐嚴肅地說:“不行!這事兒不用你管。”

芳芳遭紅姐拒絕,隻當是有關機密,不宜插手,便不再強求。

紅姐穿戴已畢,也不洗漱打扮,從床下提出一個同昨天所拿一樣的黑色硬紙袋,往門外走去。剛到門口,突然一個趔趄,趕緊用手扶住門框,將身體靠在牆上,痛苦地閉上眼睛。

芳芳慌忙地坐起來:“紅姐,怎麼啦?”

紅姐有氣無力地笑笑:“沒事兒,一會兒就好了。”

芳芳:“紅姐,你不舒服,我替你去送貨吧!”

“不行!”紅姐似乎有些氣惱:“我說過了,這種事兒你不要摻合!”說罷,跌跌撞撞地走出門去。

芳芳獨自納悶兒,不就是個送貨嘛,紅姐何必神神秘秘。好奇心和對紅姐帶病的不放心,讓她決定跟上去看個究竟。她麻利地穿衣蹬鞋,追了出去……

5、一座大橋如長虹臥波橫在河麵上。橋頭是一不大的街心公園,遊動著幾個晨練和遛早兒的人。

紅姐提著黑紙袋走到河邊的一個雙人座椅上坐下,將提袋順手放在腳下。

芳芳躲在一棵大樹後麵,遠遠看著紅姐的舉止好生奇怪。不是去送貨嗎?怎麼到河邊的公園裏閑坐呢?

這時,一個三十出頭、骨瘦伶仃的女人走過來,她臉上一雙青眼窩,手中拎著和紅姐一摸一樣的黑紙袋,慢慢地度到紅姐坐的椅子旁,自然地坐在紅姐身邊的空位上,也順手將提袋挨著紅姐的提袋放在地上。與紅姐象熟人一樣聊了起來。不大一會兒,兩人站起身,各自提起對方的黑提袋分頭離去……

眼前的戲劇性一幕,讓芳芳大惑不解。紅姐做的啥生意呀,還鬼鬼祟祟像電影裏的特務。

紅姐越來越近,芳芳怕被察覺,加快腳步提前跑開了。

6、入夜時分,黑天鵝歌舞廳又喧囂起來。

紅姐好像被磁石吸著,迫不及待地拽著芳芳,穿過大廳來到偏僻角落的坐T上,紅姐流著鼻涕眼淚、打著哈欠,眼瞅支撐不住了,她心急火燎地望著吧台上……

芳芳擔心地問:“紅姐,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紅姐顧不上回答,見黑三兒在吧台上一露麵,便不顧一切地擠過去,遞上手中的黑紙袋,奪過黑三兒手中的小紙包,扭頭就往樓上跑。

紅姐的舉動又引起了芳芳的好奇心,她悄悄尾隨在後麵上了二樓,見紅姐一溜兒小跑鑽進走廊旮旯一間小屋。芳芳追到門前,立即嗅到一股怪味兒,從門縫裏一看——

屋裏已有兩個女孩,紅姐進來後和兩個女孩一樣做著奇怪的事兒。她將小紙包的白FEN倒在一張錫紙上,右手顫抖著打著火機在錫紙下烤烤,張開大嘴貪婪地吸食白F上麵騰起的煙霧……

門口芳芳驚愕地瞪大眼,不懂她們在幹什麼,總覺得不是好事兒。忽聽背後傳來腳步聲,急忙返身躡手躡腳地跑回樓下。

芳芳剛回到大廳角落的坐T上,紅姐隨後到了,她臉色漲紅,又精神煥發了。

芳芳:“紅姐,你好點了?”

紅姐:“好了,吃了點藥,沒事兒啦。”

黑三兒領著一個又矮又肥、又醜的男人走過來:“紅姐,沈老板大駕光臨,專門點你出T,快陪沈老板進八號包廂,好好伺候啊!”

紅姐挽起沈老板的胳膊:“沈老板,好久不來光顧,今天是哪陣風把您吹來了?”

沈老板咧著嘴一笑:“春風嘛!新年伊始,春風送暖哪!”

看著四十左右的沈老板一副武大郎的身材,兩隻蛤蟆眼、一嘴大黃牙,芳芳感到一陣惡心。沒想到,紅姐卻笑嘻嘻地挎著沈老板往包廂走去。

紅姐離開後,黑三兒拉芳芳坐下,親切地問:“你叫芳芳是嗎?”

芳芳點點頭。

黑三兒:“芳芳,我這兒好玩嗎?”

“好玩兒。”芳芳興衝衝地回答:“真熱鬧!”

黑三兒指著舞池中搖頭擺尾的一群年輕人問道:“芳芳,你喜歡跳舞嗎?”

芳芳搖頭:“我不會。”

“沒啥會不會,跟著瞎扭唄。”黑三兒掏出幾粒粉紅色藥丸:“芳芳,給你幾個糖豆吃,吃完了下去跟大夥一塊蹦吧!”

芳芳還沒有反應過來,黑三兒端過一杯水。芳芳稀裏糊塗就著水將幾粒藥丸一口吞下。

在黑三兒慫恿下,芳芳走入舞池的人群中,試探著學別人的樣子,隨著音樂節奏搖起了腦袋,腦後的小辮就像一隻左蹦右跳的小鬆鼠。

昏暗的燈光下,黑三兒的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笑。

7、簡易的出租屋裏。

後半夜了,紅姐拖著疲憊的身體推門進屋,渾身散了架一樣癱倒床鋪上。

隨後進來的芳芳卻興致勃勃,依然沉浸在舞廳狂歡的亢奮中。她撲到紅姐身上:“紅姐,舞廳裏真好玩。你給黑三兒老板說說,讓我也留下幫他幹活吧!”

“你說啥?”紅姐一把推開芳芳,像彈簧一樣挺起身:“你想留下來做事兒?”

芳芳:“是啊!我一定會好好幹的。”

紅姐突然激動起來:“你知道我幹的什麼活兒?你知道黑三兒的舞廳是啥地方嗎?這是一口沒有底兒的深井,跳進來一輩子也別想出去!”

紅姐突發無名火,芳芳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