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一盞旋轉不休的走馬燈,一幕幕的在腦海浮現,淩嵐怔怔的望著與她一丈之遙的馬車,眼角酸澀,嗡了嗡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清風吹拂,揚起她三千墨發,嫣紅的裙裾隨風飄舞。仿佛回到最初的相遇,那個梓棲花怒放的傍晚,師傅一襲白衣垂首撫琴,琴音嫋嫋,宛若天籟,引得百鳥翔集。
他說,阿嫵是我唯一的徒弟,我理應要對你好的。
他說,倘若有天,阿嫵無處可去了,鬼音穀永遠是阿嫵的家。
他說,無論遇到多麼棘手的事,阿嫵都不用害怕,為師會為阿嫵擺平一切。
阿嫵是我一手培養的徒弟,行走江湖可別被人欺負去了..
淩嵐顫抖著身體,翻身下馬,跌跌撞撞的朝著馬車走去。恍惚中聽到男子的嗬責,茫茫然然的她渾然不覺。分明是短短幾米的距離,他卻感覺走了一個世紀。
“師傅.。。”淩嵐聲音沙啞,仿佛被炭火炙烤過一般。
馬車上的瑾軒身體渾然一震,手中的藥瓶險些跌落,湛藍的眼瞳中一抹複雜的神色閃過沒,緩緩的抬起頭,四目相對的瞬間,他眼底閃過一絲驚駭,波濤洶湧,萬千情緒在那一刻像是突然湧了起來。一幅幅詭異的畫麵閃過,一股鑽心的疼痛自心底升騰而起。
陌生的麵孔,陌生的氣息,陌生的眼神。那個朝著他疾奔而來的女子,他分明是不認識的,可為何他卻覺得,他們是該認識的。
“姑娘你這是做什麼?”青衣微慍的聲音還未落下,轎簾嗤啦一聲的被拉開。
幾乎是習慣性的,她扯住他的袖口,淚眼漣漣:“師傅,阿嫵終於找到你了!”聲音沙啞,卻極好聽。
望著眼前哭的一塌糊塗的女子,瑾軒溫潤的眉眼滑過一抹茫然,手頓在半空中,一切動作戛然而止。在他日複一日的夢境中,似乎也有個女孩曾這般拉著他的袖子,她長得是如何麵貌,一夢醒來就全然忘記了。隱約記得她是極可愛的,是他願意用生命去守護的。
有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活了很漫長的歲月。可是,靜兒卻告訴他,他是因為意外,摔傷了了腦袋,才會產生那種奇怪的錯覺。理智上告訴他,他是該相信靜兒的。她是他的未婚妻,陪伴自己一生的人,沒有理由會騙自己的。然而,內心中卻有個聲音,它告訴自己一切不是這樣的。
風揚起她的長發,一來一回的掃過他的手背,酥酥癢癢的。她的發絲格外輕柔,像上好的綢緞,夾雜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愛。然而,他收腸刮肚的想了一遍,記憶中卻沒有關於她的。他放下那隻懸在半空中的手,打消了撫慰的動作。她是個可愛而又美麗的姑娘,終歸他們是不認識的。
他緩緩的後退,袖子從她的手中掙脫出,湛藍的眼睛帶著抱歉神色:“姑娘似乎是認錯人了,瑾軒不曾收過徒弟的!”
聞言,淩嵐眼底波瀾起伏,水澤從眼眶中溢出。寂靜的空氣中,誰也沒有說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顫顫巍巍的後退,眼神帶著無盡的悲涼。
是呀!她忘記了,他失憶了。
很早之前,鳳棲便告訴她,師傅失憶了。那時她不以為然,然而,真正麵對的時候,像是一根木樁釘入胸口,疼的她痙攣抽搐。
她怎麼忘記了,她的師傅失憶了。
幾乎在同一時刻,恬靜而又溫婉的聲音響起:“瑾軒哥哥!”
瑾軒溫潤的眉眼暈染出淺淺的笑意,在女子走上前的時候,輕輕的執起她的手,柔聲道:“這麼熱的天,怎麼一個人跑來了?”聲音中帶著無限的寵溺,抬手,溫柔的為她擦拭鬢角的汗珠。
女子親昵的挽著他的手臂,撒嬌道:“隻是,突然很想瑾軒哥哥了,丫鬟們說你在這兒,故而就跑來了。”
淩嵐臉色漸漸蒼白,心底的疼痛如滴在白宣上的墨汁,一點點的擴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