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說:“平日裏倒沒見著你關心朕。”說著便端起杯子,慢慢的飲進。溫熱柔滑的奶-子入口十分甜膩,肚子裏也舒服了許多,他閉著眼睛,語氣柔和的吩咐道:“最近腦殼很脹,來給朕按一下。”
芙寧應允著,皇帝已然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早有宮女幫忙遞上了濕毛巾,她擦了手,將兩指指腹輕柔的在皇帝的太陽穴處旋轉按摩,皇帝一動不動的閉著眼睛享受,芙寧本低著頭,因按的久了,眼神便順著龍袍往上瞧,見案幾上平鋪著一封奏折,上頭白紙黑字,內容觸目驚心:太子昏庸,於朝政無所作為,於百姓不念疾苦,於聖上不懂分擔,於同僚瑕疵必報,每日飲酒作樂,不思上進,若立儲君,天下鳴哀!若聖上不信為真,十六日前往嵩逅馬球場,一睹便知真假。
皇帝隻覺得太陽穴漸漸受力加重,“噝”地倒抽了一口涼氣,眼睛慢慢睜開,回頭看她:“下手沒個輕重?”
芙寧這才回過神,不安道:“奴才該死。”
皇帝見奏折打開,便警惕的看了一眼芙寧,見芙寧低頭,瞧不出神情,便合了奏折,道:“朕打算賜你份位。”
芙寧心中一驚,腦海中千頭萬緒,卻雜亂無章,冒著大不幃回道:“奴才不求份位恩典,隻求在禦前伺候萬歲爺。”
皇帝淡淡一笑:“旁人巴不得扶搖直上,你卻躲的遠遠的,從南巡回來,你隻字不提,這是為何?”
芙寧不知該如何回答,略一沉吟,卻聽聲音越來越小:“奴才在禦前可天天見著萬歲爺,若是得了份位,隻怕很難見到……”
皇帝見她如是說,將信將疑的問:“當真?”
芙寧仍低著頭,遲疑了一會兒,斬釘截鐵的回答:“當真。”
皇帝笑道:“若真是這麼想,倒也在理。”
外頭的薔薇花已經落光,隻剩下幾片孤零零的枯葉仍在枝頭掙紮,地上早就不見了落葉的蹤影,想來大約是宮人及時打掃幹淨了。一株株接連生長與宮牆邊緣,或許是命運使然,若是再長偏一些,大概就不會被圈在這宮殿之中。外頭的天也如同深不見底的黑洞一樣,隻有零碎的星子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月亮早就不知躲到了哪裏,隻覺得一眼望去,天空怎麼那樣狹小?是啊,因為宮牆太過高了,圈住了這四四方方的星空,也顯得這樣的小。看的久了,就像要溺死在這黑乎乎的夜空中。漸漸的,以為自己出了幻覺一般,從天空漸漸飄下零星的白色,一朵又一朵,一陣風吹來,將那柳絮般的白雪打了進來,落在臉上無聲無息,不痛不癢。吹的燭火搖曳,慶竹不禁打了個寒顫,轉頭見芙寧仍趴在窗口盯著外頭發呆,笑道:“外頭下雪了,你卻還不回屋去睡?”
芙寧頭也沒回,失落落的說:“好姑姑,再讓我呆一會兒。”
慶竹放下手中的針線,從榻上取了一件自己個兒的大衣裳,輕輕的披在芙寧的肩頭,芙寧頭歪過來,神色鬱鬱的問:“姑姑,你有喜歡的人嗎?”
慶竹一聽,立即羞紅了臉:“沒由來的,怎麼突然問這個?”
芙寧歪著頭,眼神迷茫的說:“閑來無事,突然想起這個。”
慶竹笑道:“小妮子,莫不是你有喜歡的人了?”
芙寧先是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沒有。”
慶竹見狀便笑她:“有便是有了,卻還不承認?是宮中侍衛還是王公大臣?你看上誰了?”
芙寧不理會慶竹的發問,又呆呆的望著窗外,慶竹上前將她的肩膀轉過來,臉色認真的說:“咱們在宮裏,便都是皇上的人,哪怕芳心暗許,也不能露出任何馬腳,若是被旁人看了去,小心自身難保!這宮裏到處都是眼線,你可別觸了龍須。”
芙寧見她一臉認真,不由得撲哧一下笑了出來:“姑姑別擔心,我沒有芳心暗許,也不是心有所托,隻是閑話問一句,瞧您緊張的。”
慶竹將信將疑:“我不信,你近日來心神不寧,經常鬱鬱寡歡,今日又這般問我,我可比你年長,別拿哄小孩子的把戲糊弄我,總之,你要將我說的聽到心裏去,別當耳旁風似得,到時候真的出了什麼差池,我可保不了你。”
芙寧將大衣裳從肩上褪下,交到慶竹手裏,“姑姑放寬心。我回去睡了,您也早些歇息。”
慶竹點了點頭,看著她背影慢慢從眼前消失,不由得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