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從全身每個細胞湧來的疼痛讓李燾不得不從昏迷中醒來,可他不敢睜開眼睛,頭腦中那道強烈無比的白光和“喀喇喇”的巨響清晰無比,仿佛隻要他一睜開眼就能看到那足以讓人瞬間失明的強光一般,由此他寧願閉上眼睛,用耳朵去感知身邊的世界。
近處,不時響起斷斷續續的“劈啪”聲,有清脆一些的,也有顯得喑啞模糊的,總之這些個聲音仿佛一直不曾停歇過。遠處,有隱隱的轟鳴聲傳來,閉著眼睛的人利用其他感官的效率似乎確實要高一些,李燾能夠感受到幾乎與轟鳴聲同時到達的震動。
“什麼聲音?鞭炮聲?不,是槍聲、炮聲!軍演還在繼續?”
一連串的問題迅速主宰了李燾剛剛清醒的大腦,卻一股腦地堵在那裏得不到回答,最後,他又想起令他失去知覺,失去與戰友們聯係的那道白光和那聲巨響。顯然,在演習區遭遇的雷雨天氣帶來的球形閃電製造了所有的麻煩,令排長同誌無法搞清楚目前的狀況。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李燾少尉還活著!
又一陣地皮的顫抖和轟鳴聲傳來,催促著李燾睜開眼睛,也讓全身的痛感似乎加劇了,頭腦也因此更清醒了一些。
天高雲淡,皎月高懸。這是第一眼就能毫無遮蔽看到的景象。因為李燾的頭頂上根本就沒有任何遮蔽,可以跟星空夜幕親密接觸。
目光所及,觸目驚心。黑沉沉的大地被殘垣斷壁間的無數個或大或小的燃燒點映照著,令少尉能看清周圍的狀況,這是一幅遭遇攻擊後的倒黴透頂的圖畫。幾個黑糊糊類似於人的物事東倒西歪地躺著,一根承擔屋頂重量的木柱歪歪斜斜的燃燒著,放出刺鼻的焦臭味和……
不對!
李燾一個激靈,生生連續打了幾個寒戰。
血腥味和蛋白質燃燒時特有的臭味在黑夜的微風中撲鼻而來!更揪心的是躺在地上的幾個人!
李燾猛地跳起來,接著,在搖搖晃晃試圖站穩未遂的情況下,又軟軟地轟然倒地,一陣震動再次令大腦模糊起來,讓呼吸幾乎停頓,也讓一個物事從腦後摔倒眼前。這東西明顯不屬於李燾,因為他在第一時間的意識中就覺得,這是一根連農村大姑娘都少有留蓄的長發辮子。
下意識中,李燾費力地抬手拉了拉辮子,想找到它的主人,顯然“她”就在自己身邊,可怎麼一直沒看到呢?
頭皮一陣發緊,接著,一股比身體的痛感輕百倍卻也能清楚感知的疼痛在頭皮發緊處作祟。下意識的“不信邪”讓李燾使勁地拉了拉那辮子,這次,疼痛加劇了,令他不禁發出喑啞的“哎喲”聲,這聲音證實了一個問題:大姑娘的辮子跟李燾的頭皮緊緊相連。
少尉的心髒不爭氣地一陣猛跳,頭腦卻是空空蕩蕩的一無所有,帶來那種心慌氣短的無助感令一向有主張的少尉悚然心驚,冷汗直冒。
部隊雖然是緊急開拔到演習區遂行對抗演練任務,可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被部隊首長一一提醒過,包括可能遭遇藍軍突擊隊、被“敵方”電子幹擾從而失去電訊聯係等等……可是,22歲的李燾少尉確信,首長沒有提到過自己目前遭遇的境況。
不知道心裏發慌了多久,也就是毫無頭緒地胡思亂想了多久,當然也是從剛才的劇烈動作帶來的暈眩中喘息了多久?李燾振作精神扶著身邊的斷壁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穩定了身體後,視界隨著頭部位置的升高擴大了不少。
“嘶……”
李燾倒吸了一口涼氣,在火光和刺鼻的煙霧中,他總算看清楚了周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