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活著就是最好的答案(6)(1 / 3)

男人解釋道:家傳手藝,叫二進宮。是當年老爺子坐牢的時候,獄友教他的,說是驢肉鹵好,再用熱油回鍋,有奇香。老爺子學會以後,就起了這麼個名字,雖然不雅,但一來是紀念牢獄生涯,二來也和做法相合。

我又加了一碗驢雜湯,清湯,些許內雜,點綴蔥花。

女人說,冬天吃,舒服哩,但吃了晚上要多動動,肚子裏有火。

果不其然,當晚吃好,渾身大汗,從腳板心到腦袋頂兒,毛孔都開著。

第二天想再去吃,簡陋的小店已經不在,隻剩下壓棚子的大石塊。

還有一次,與朋友坐車去神農架。

路遇大雨,道路土崩瓦解,進退兩難。

下車到農家借食借宿。

恰值晚餐時間,農家端出兩菜,都是用大臉盆裝著的,一道是涼拌蘿卜纓,一道是蘿卜燜燒排骨。

大快朵頤。

酣暢淋漓。

夜行有車前來,報說道路搶修成功,於是再次上車。

回首望去,長草如劍,燈火迷蒙,夜色漫漫。

有些菜,隻可遇,不可求。

(五)終食

人生不過一碗飯。

金聖歎臨終前言及“豆腐幹與花生米同嚼,有火腿味”。

走得瀟灑。

人死之前要吃好。

飽死鬼好過餓死鬼。

無論古今中外,犯人行刑之前,都有所謂的“斷頭飯”。

原來聽美國的朋友講過一故事,我權作有趣段子來聽。說是當地監獄有犯人被判處電刑,將要赴刑場之前,監獄問他對自己的最後一餐有什麼要求。

他說自己當年搶錢殺人,實因出身粗野,想做一個有修養有品質的人,希望最後一餐能吃得優雅些,求典獄長成全。

典獄長點頭允諾。

白布長桌,法式餐,從前餐到最後甜點,倒酒侍者,提琴伴奏。

據說死的時候,這位殺人盈野的屠夫竟然平靜如同紳士。

嵐山光三郎寫過一本書《文人的飲食生活》,裏麵記載了不少日本文人臨終的景象。

北原白秋的繪畫和詩歌中常出現有關蘋果的意象,所以直到臨終病危,連流食都少吃的時候,竟然還吃了兩片蘋果,大聲連說兩遍。

“好吃!好吃!”

將吃飯的欲望視為生命源泉的正岡子規,在病床之上純屬自虐式的攝取食物。彼時他已患嘴疾,竟然命醫生把牙齦的膿瘡都割去,重新開始吃飯。

至於夏目漱石,他因偷吃花生米而死,在臨終前竟然還對旁人說想吃東西,在喝了一點葡萄酒,說了好喝後,閉上雙眼。

文人的臨終往往如此,戲劇化,猶如他們的作品。

看野史的時候,讀到一則故事。

說是有一個叫劉直的人,從小就調皮搗蛋,招貓逗狗,誰都不待見他。

後來他做了地方的武官,官職也就芝麻大,這下可不得了,老百姓說,丫平時就夠嗆,這下當了官兒還不得更沒溜兒了。

但還沒等劉直幹出什麼沒溜兒的事兒,金兵就打來了。

城沒破,官兒先逃。

嘿,到最後您猜怎麼著,這劉直反而成了城裏最大的武官。

之前逃跑的長官領著人來到城下,喊:劉直,你把門開開吧,等你當了帶路黨,我給你升官。

劉直說,哎喲,長官,這可不行。我從小就給城裏大爺大媽添了不少麻煩,等這大禍臨頭的時候,我要再添麻煩,那也太不是東西了。

話說完,張臂鬆指,嗖一下箭就射出來,正好紮在馬前。

長官灰溜溜地回了金營,說,沒溜兒的人一旦有溜兒起來,那可就麻煩啦。

劉直堅持了挺久,但最終因為沒糧,城破。

金兵在劉直那小院兒裏找到了他,團團圍住。

劉直嚷嚷道,你們都給爺等著,還有兩口爺就吃完飯了,等吃完,就又有力氣殺你們了。

金兵想,不對啊,這城裏不是沒糧了麼?

正想著,劉直衝出來了,轉瞬間砍倒兩人,但很快就被亂刀砍翻在地。

血流滿地,有金兵一刀把劉直的肚子給破開了,胃裏都是樹皮。

劉直瞧瞧自己的肚子,嘴裏喊道:快哉!

聲音漸小,終不可聞了。

這最後一頓飯,真他媽快哉!

俄羅斯小夥

他最後對我說,要我給他畫一張素描,如果有一天他戰死了,不要用照片,就把那張素描擺在追悼會上。

大毛要去俄羅斯的列賓美院上學了。

臨行前,我去機場送他。大毛死活拽住我的衣服不撒手,哭天抹淚地問我,聽說毛子那兒特別亂啊,壞人特多,還經常搶劫華商和留學生,你說我這弱不禁風一學藝術的少年去了那兒,還不是“屍骨無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