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設想過,再遇見他時會是這樣的情景。
由於年少時被文藝風骨荼毒的太深,葉臻一直以為,按照正常的套路,假如她和梁薄再相遇,要麼是在陰雨綿綿的街頭,碧雲天,黃葉地,他或者她,其中一個過的潦倒憔悴,看見彼此時,來一句不能再廢的廢話,“你還好麼?”
要麼是在很多很多年之後,他們都老了,各自兒孫繞膝,或許在含飴弄孫重遊故地之時偶然重逢,看見彼此的華發,嗟歎一聲遺憾。
好吧,雖然這些橋段聽上去有點矯情還特狗血,但無論怎麼說都比眼下這種情形要靠譜些。
“這是葉臻,我未婚妻。”蘇牧天在自我介紹完之後,麵無異色的把自己引薦給麵前這位剛剛結識的先生。
被自己未婚夫介紹給前夫的感覺是什麼樣的?葉臻不太想分享這份尷尬。雖然她之前早已想得坦然,重回這個國家,重回這個城市,又是同一個圈子的人,再遇見隻是遲早的事情,隻是這般倉促,如此突然卻是始料未及的。
“葉小姐,幸會。”他的神色沒有絲毫的異樣,禮貌的朝她伸出手,那架勢,比她挽著的那半個英國人還要紳士,“梁薄。”
梁薄,當今歐亞奢侈品時裝業的領軍人物,寰星國際的總設計師兼執行董事。當年他那股東方新概念的風潮剛剛蔓延至英國時,蘇牧天這個挑剔而刻薄的男人也曾跟風為她定下一批他親手設計的晚裝。訂婚時候用的。
她平靜的伸出手略握了握,冰涼的溫度直抵心間,分別數載,他風采依舊,隻是看起來瘦了很多,輪廓更深了,襯的他表情愈加寡淡。
隻是無論是以葉小姐,或者蘇太太的身份,她都不宜在他身上再投放過多視線。於是,短暫的交彙過後,頷首道別,就像落葉沉溪,連微微波瀾都很快淡去。
蘇牧天去取香檳的時候,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覓得機會,得以再次一覷他的行止。即使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他依然不是那個容易被淹沒的,隻瞧著他,挽著一個高挑明豔的女子,舉止親昵,與眾人推杯換盞,寒暄吹捧,笑得還挺風騷。
很好,看來他的品味也在這幾年從蘿莉控飛速飆升到熟女OL風。真挺好的。她想,雖然彼此緣分盡了,但是分開之後,各自過的好像都還不錯。
“葉臻。”蘇牧天在不遠處喚她。
不著邊際的神遊被打斷,她歎了口氣,盡快調整好情緒,應了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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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姓蘇的是個英籍華裔,父親是老上海了,幾十年前移民英國,一手創辦華夏藥業,他是家裏獨子,這回來開拓國內市場,子公司都設好了。”
聽完助理連珠炮似的講解,他沉默了許久,輕輕“嗯”了一聲,若有所思的凝視某處,窈窕的身形,被水墨丹青色的絲綢包裹,嫋娜不真切,他聯想起一切不太愉快的回憶,自言自語道,“醫藥,難怪。”
“難怪?”
助理林朵瓷的辦事效率一向高,但是有時候,未免高的過頭。梁薄抬頭,忽然湊了過來,卻沒有為她解惑,“為什麼突然和我說這些?”
“為什麼?”不習慣上司的突然親昵舉動,朵瓷揚眉,不解的反問,“你盯著他那麼久,我以為你有興趣結識一下的。”
他沒有出聲,不知緣何,麵色愈發陰沉,氣氛莫名的有些僵。
“你好像...有些不高興?”她問。
“高興?”他冷笑,攥著酒杯的指節因為過於用力而有些發白,“你種了十幾年的蘿卜被豬拱了,難道還會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