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推開正屋大門,一群四五歲的孩子吵著嚷著一擁而上,紛紛要爺爺抱。程可帷驚訝地看見,從裏屋走出來的竟然是藍夢瑛,和她站在一起的是那個叫亭亭的姑娘。
王景林抱起一個長得唇紅齒白一頭黃毛的小家夥,叫過亭亭給程可帷介紹道:“亭亭現在是我認的幹孫女了。”又指指藍夢瑛,“這位就不用我介紹了吧?”
“來來,小瓦沙,讓姐姐抱抱。”焉雨亭從王景林懷裏接過孩子,帶著他們到院子裏玩。程可帷隨王景林進到裏屋。藍夢瑛給兩人倒上茶水,也出去了。聽著王景林細說緣由,程可帷慢慢弄清了底裏。
“在省裏工作了十多年,濱州市不能擺脫落後局麵,我這心裏真是不甘哪,可帷。”王景林感慨地說,“你這段時間幹得不錯,大策劃,大手筆,大運作,氣魄很大,成效也是明顯的。當初省委選你來挑這副擔子,沒有選錯人。”
程可帷沉吟道:“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王景林打斷他,“我們是為黨工作,為人民謀利益,發展經濟,改善民生,抓住了這條主線,不為自己和小集團謀私利,就沒有錯。過後回想起來,隻要我們的所作所為無愧於‘共產黨人’這四個字,就不要有任何懊喪。與黨和人民的利益比較起來,個人的榮辱得失算得了什麼呢?”
“王書記!”程可帷抬起頭,眼睛變得明亮。又像以前一樣,每次從省委書記那裏,他都能得到一股強大的精神動力,這力量,總會使他周身發熱,今天仍然是這樣。
“金杯銀杯不如群眾的口碑,要知道,人民群眾才是最好的判官。你這一年多的作為,不僅僅上級要給你打分,更重要的是,濱州百姓也要給你打分。我相信,在他們那裏,你的分數不會低!”
程可帷的眼睛不自禁有些濕潤了。這是他最想聽的一句話,而且這句話是從他最敬重的老上級老領導口中說出來,他格外激動,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兩人又談起外麵這群孩子。原來,王景林退下來後,一直惦記著鯨口村這些殘疾棄兒們。住進來後,便一邊照料他們一邊聯係為他們治療。後來通過哈蘇莫牽線,石榴動員媽媽出資,準備把這些孩子分批送到俄羅斯去,俄羅斯醫學界對治療遺傳學疾病方麵有領先世界的技術,這也是中國醫學科學研究院那個年輕研究員的建議。下周,包括瓦沙在內的第一批孩子就要搭乘“謝苗諾夫號”動身了。
“不容樂觀啊!”王景林搖搖頭,“中國這麼大,農村人口占一多半,優生優育這件事真的是任重道遠,‘逆淘汰’現象不是一時半時能解決的。可是這個問題不解決,中華民族的振興就是一句空話,那個青年專家昨天給我寄來一份材料,過去三年,國內的遺傳方麵疾病有增無減,高居世界前列,這是很可怕的!”
兩人走到院子裏。時已正午,太陽高高掛在頭頂,初秋的熙風拂過臉頰,令人非常愜意。抬頭遠望,一道細細山溪從鬆柏林後麵的山壁下潺潺流下,高空有南飛的雁陣在鳴叫。置身在這山海之間、林泉之下,確能令人心曠神怡。
“怎麼樣,可帷,我選的這個地方不錯吧?”王景林揮手劃了個半圓,詼諧地說,“‘農夫,山泉,有點田。’老夫於願足矣!”
黃誠送程可帷回城裏,藍夢瑛跟車一道走。兩人慢慢在山路上盤桓,誰都沒開口。
看看快到車跟前,藍夢瑛終於說話了:
“下周一我陪你去省城報到。”
“不必了吧?”
“我已經向領導提出申請,調回報社當編輯。這邊租的房子留給亭亭了。我要在省城陪著你。這回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藍夢瑛站住腳,兩隻眼睛盯著程可帷,堅定地說。
程可帷給她理理圍巾,重重點點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