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試過很多次了。
還是沒有人能抵得住那支碧玉釵的誘惑。作為魔羅國的統治者,她告訴自己不可以舍棄希望。在天邊出現第一顆星之前,她必須將碧玉釵植入一個法師的體內,隻有這樣,魔羅國才有希望回複以往的平靜。
西邊已是一片殷紅,太陽很快便會下山,可是,能夠擔負重任的法師還沒有找到。她手中的那支冰冷的碧玉釵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就如她此刻的呼吸,短促而無力。
絕塵閣裏,住著的是整個魔羅界最低微的法師,專管打掃各處宮殿屋宇的“掃塵使”。沒有人把她們當法師,她也是。“掃塵使”唯一會的法術,便是變出一把掃把,然後清掃她們該清掃的地方。
她看看手中的碧玉釵,歎了口氣。已經不能再猶豫了,她必須在一場浩劫來臨之前找到她要找到的法師。
在踏進絕塵閣的那一刹那,她已幻化作一個頭童齒豁的老嫗。
絕塵閣裏住著的,都是二十歲以下的法師,所以,她的出現很是引人注意。在掃塵使開口詢問她之前,她就舉起了手中的碧玉釵。
所有在場的人都知道這支碧玉釵代表著什麼。
數百年前,菩役盜取天星石的魔力,奴役青龍,朱鳥,白虎,玄武四方神獸,殺死了身為統治者的拿葉,並將拿葉引噬入自己體內,使其永世不得複活。當時的王妃佐娜,正是憑著這支碧玉釵收服了四方神獸,並在幽冥穀與菩役大戰三天三夜,最後將菩役封在了天星石中。而佐娜自己,也因耗費了過多的法力與體力,虛亡消散,隻留下了這支碧玉釵。然而就在數日前,一直靜置在玄冰之內的天星石忽然爆裂。一個黑衣蒙麵者取走了菩役的精魂。接著,身為女王的克凡頒布了一條法令,法令的內容便是她要找下一個可以擁有碧玉釵而統領魔羅國的法師。
這也就是說,誰擁有了這支碧玉釵,那麼他或她,便是一切的主宰。
在魔羅界裏,法師分為很多個級別。每個法師的級別都由他自身的法力高低而定。當一個法師突破了自己原本的法力定限的時候,級別就會上升。但是如果有碧玉釵在手,便可直接吸取高級法師灌注在天星石裏的法力,隻要你可以熟練運用那些法力,就可以再次吸取。擁有了碧玉釵,便可以在一個月內得到別人辛苦了幾十年的成果。
所以,望著碧玉釵的眼睛全都渾濁不堪,就如地上被踐踏的雨水,滿是泥汙。
克凡望著一雙雙充滿yu望的眼睛,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這些人隻能做魔界的奴役,她們沒有可以真正駕禦法力的能力。太陽已經落山,這裏所有的一切,將被災難襲卷!
“你是誰?她們為什麼會這樣?”一個微弱而冰冷的聲音響起。
克凡一驚,右臂一拂,一個孱弱的女子立在她麵前,她將手中的碧玉釵又舉了舉,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那女子又看了一眼,說:“知道。”她臉上始終沒有任何表情,聲音也如先前一樣冰冷。
克凡望著對麵那雙清澈的眼睛,笑意浮現在嘴角,她對自己說:終於,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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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悄然而至。山月昏蒙,萬籟俱靜。一顆星一明一滅地掛在天邊,孤寂地浮耀著點點光華。
屋外的梧桐在秋風中左右搖擺,透過幝幝的窗戶將自己掙紮的身影伸張在屋內的牆壁上。
陸楓平躺在牆角淩亂的草堆中,麻木地望著頭頂被拉長了的樹的影子。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陸楓厭惡地皺了皺眉,不用回首去看,也知道又是哪個討厭的乞丐要來和他分享這寸金之地。
“滾開!”陸楓從喉嚨中發出嫌惡的聲音。如果可以,他連這兩個字都懶得說。
然而門邊卻是一陣寂靜,仿佛從來都沒人推開過那扇門。陸楓揚了揚眉,今天這個乞丐倒是特別,以往的那些又髒又臭的乞丐都是逼得他亮出了寶劍之後才走的。陸楓扭過頭去,卻是一愣。門邊站著一個單薄瘦弱的女子。
深秋的天氣,她竟穿得那樣!陸楓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她靜靜地看著他,眼神之中毫無乞憐之色,反而逼仄著一種可以穿透人身體的光。
陸楓一怔,囁嚅道:“進……進來暖和……一下吧。”
那女子動了動,看著他身體下那堆暖和而柔軟的草。
陸楓緩緩地站起,瘸著一條腿走到一邊,指著草堆對那女子說道:“這……這裏比較暖和一點。”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徑直走到草堆旁坐了下去。
陸楓暗地裏狠勁兒地擰自己的大腿,我這是怎麼了?撞了邪了?!
“你受傷了?”那女子問,語氣不冷不熱。
“恩。”陸楓小心翼翼地回答,更加用力地擰自己。今天肯定是撞了邪了,不然自己怎麼會對一個陌生而又不算傾國傾城的幹幹巴巴的女子這樣……這樣……
“你過來。”那女子端坐著,始終都沒有瞧他一眼。
“哦。”陸楓在她旁邊坐下,徹底的崩潰,自己何時變得如此令人惡心了?!
“我叫月溪。”那女子說道,雙手已經放在了陸楓右腿被劍劃傷的地方。那裏由血而凝結的痂正慢慢軟化,那樣冰冷的雙手,注入他體內的竟然是一股熱流!
月溪將手拿開,陸楓看看自己的腿,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尖叫。劍傷不見!連周圍因感染細菌而殨膿的地方都好了!
“你……你……”陸楓驚異地看著麵前那個自稱叫月溪的神奇女子。即便是江湖第一神醫也沒有這樣的本事!她究竟是什麼人?
“隻是為了感謝你的讓鋪之恩而已。”月溪冷冷地說,然後閉了眼蜷縮在草堆中。
陸楓仍然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她是什麼?仙女?冰火島的巴人?還是……魔羅國的法師?!
“啪”地一聲,陸楓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我肯定是瘋了!”說完,倒頭便睡,或許明早醒來,會發現這隻是個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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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紛呈的重華殿內,一群身著各色法袍的人屏息而立。他們仰首望著的,是一團被炫彩珍珠籠罩著的黑霧。
頭排一個手托玉缽的老者開口說道:“所有地方都搜過了,沒有發現上主的蹤影。”
那團黑霧忽然狂怒地撐張,發出粗野的嚕聲。黑霧旁邊站著的,是一個戴了麵具的人,他的兩隻手,始終都交叉著握在一起。
“菩役才是你們真正的領袖,以後不許再將克凡稱作‘上主’。”他輕啟雙唇,語速緩慢,卻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威懾力。
下麵的人都低了頭不再言語。
“巴盧,用你的玉缽再搜索一遍。”站在黑霧旁的那人又說,眼睛裏有清冽的光閃動。麵前的這些人,都不足以令他信任。
被稱作巴盧的人,再次將玉缽托起。他口念咒語,玉缽之內的光一點一點地變大,當光溢出缽外的時候,在大殿之內的牆壁上,便映出了圖象,圖象一點點地變換,顯示的是各個宮殿、屋宇內所有的東西。當光再次映換到他們所在的重華殿時,巴盧微恭了身子說道:“天士,已經把每個地方都搜了一遍了,沒有找到……克凡。”
在魔羅國裏,天士的地位僅次於上主。而在巴盧等人的麵前,上主卻隻是一團黑霧,如果那團黑霧裏存有菩役的精魂的話,那麼眼前戴著麵具的這個天士,應該就是盜取菩役精魂的那個蒙麵者了。
“看來,她真的已經離開了這裏。你們都下去吧。”天士擺擺手,他的眼中流露著憤恨的光。
等大殿上的人都走了之後,天士將麵具除掉,露出已經花白了的頭發和眉毛。然而他臉上的肌膚,卻彰顯了他實際的年齡。他的那些須發,是過早地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