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
現在替農民說話的人很多,圍繞“農村太苦,農民太窮,農業真危險”三句話,刨究根由,把國家製度和政策翻了個底朝天。因為有太多的人替農民說話,所以農民作為社會弱勢受到社會同情和關注。恰逢國家工業進入中興時期,一項項工業反哺農業的惠農政策進村入戶,福及農民。短短幾年,農民從負擔纏身的窘迫中走向不僅無負擔而且有直補的寬鬆境界,真是天上地下人間,農民又獲得一次解放。解放了的農民並不懂得感恩,國家製度和政策的暴曬,讓很多農民心中早已涼去了當初從地主手中獲得土地時的那種感激和熱力,整個農村大地彌漫著自由意誌,張揚著私權力。
我也在替農民說話。在我十多年鄉鎮長、黨委書記的經曆中我所能做到的就是盡自己所能為農民多做事情,至少不能禍害農民。盡管我位卑言輕,但我恪守著對父兄的忠孝,始終沒有放棄為農民權益鼓呼,為基層政權鼓呼,為農業的可持續鼓呼。我認為國家政策的現行方向是對的,但中國二元積重太深,農民不能指望一夜之間進入一元,應該還有一個較為漫長的利益調整的過程,在這個漸進的過程中,我主張國家應該給農民謀一個全國性的權威組織替農民維權,使得製度和政策的安排有利於朝著一元社會邁進,而農民自己也應該在法律和政策的框架下多盡義務,共同推進城鄉一體化進程。然而,這些年來,我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讓我深刻的感受到有必要和農民作一次文墨溝通。
我感到無奈的是,這些年我在組織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過程中,農民的主體作用始終難以調動。我參觀了很多農村,也了解了很多省份新農村建設的實際情況,差別不是太大。共同的問題都是農民的主體作用發揮不出來,單說環境整治一項,政府的錢都能用完,而農民自己改造家園的主觀能動性很小,有的幾乎沒有,農民等靠要的思想比任何時候都嚴重。其實,農村的很多事不化錢也是能辦的,農村的衛生問題大家動動手能辦吧?新農村建設中三清四清,清汙清障清垃圾清雜草,農民動動手做得了吧?搞了新農村的地方,當年做的設施,過了一年半載又是芳草淒淒,農民動動手不行嗎?農村的灌溉問題,有的渠道多年不清淤,浪費水浪費勞動力,國家正在投入巨資對重點渠係進行改造,小渠道國家還顧不過來,農民自己動動手不行嗎?農民自家門口栽幾顆樹綠化綠化總可以做得到吧?自家門前的出腳路,弄點沙卵石墊墊總能做得了吧?可是農民不願意去做。是農事繁忙嗎?不是。現在執法環境好,農民打牌用不著遮掩了,行走農村隨處可見大白天打牌的埸景,而圍觀者眾。我對農民講,城裏人買樓,連門前綠化的錢也計算進去了,城裏人每月交物業要一筆化銷,這化消的用途除了保安,也有衛生等費用,農村人沒錢,自己動動手不就解決了嗎?況且參加公益勞動,也是公民義務,農民解放了也不致於臵憲法而不遵守吧?何況這還是為自己做,改造自己的家園呢?難道說這也需要等著國家來拿錢嗎?
在農村我注意到一個現象,農村新屋越來越多,老屋越來越破舊,按道理說一戶一宅,做了新的拆舊的,這是法律的規定,但農村拆舊何其難也!觀察農村,原來農村新屋住年輕人,老屋住老年人。老年人住老屋,大多因了兒孫們不孝順。我在農村這麼多年,親自接待了不少來告子女不贍養的老人,有的老人要求不高能有碗飯吃就足矣,就這點要求有些子女就不能滿足,這讓我十分寒心。如果這種現象是少數個別,我在這裏便是小題大做,令人遺憾的是這絕對不是個別現象,從媒體報道的情況也可證實這一點。農村的道德水準已經成為問題,農民要權益,有沒有想過盡些義務呢?農民要權益應該是正當權益,農民盡義務也應該是法律規定的義務,這不需要爭議吧?回頭看這些年我們在減輕農民負擔的過程中,有些政策的調整是有問題的,我不明白為什麼很多的事情在中國的政治層麵,說重要時就無比重要,說沒有時就輕若鴻毛?減負哪些年,有些省出台政策,規定農民年參加義務工不超過5個,我不知道這是哪家法律規定,如前所述,農民改造自己的家園動動手也要你省長批準嗎?這些可笑的政治在中國居然很有約束力,鄉鎮違反了,幹部受查處,誰還去“好心辦壞事”呢?還有不少的政策,原本農民堅持得很好的事,一幫官僚們坐下來一議,說取消就取消了,讓鄉鎮幹部哭笑不得。村幹部本是農民,很多村官告訴我,農民受得了壓迫受不了解放,一解放手腳就不知道擱什麼地方了。我不同意這個觀點,但這裏邊也道出了一些實情,說白了農民的一些心態。我擔心哪一天政策調整到農民不贍養老人,政府拿錢來包養,果真如此,農村社會的淳樸善良則隻能在曆史書中尋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