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山巒眾多,但要找一座溫泉環繞的山,卻並不容易,成驚驚策馬狂奔,才在正午時分,到了一處溫泉穀。穀中借著這溫潤的氣候,有些菜蔬樹木的芽苗均在此天然生長,成驚驚小心搜羅了些,便快馬疾馳而回。因了要做些美味與嘉靖,成驚驚思慮良久,覺得生父固然威儀過人,但暮色太重,因此做些新鮮的芽苗與他,或許能提些生氣。一大早便跟眾人相商,眾人也紛紛附議,又談及下一步打算,眾人也覺得雲遊四海甚妙。信珊瑚自然歡呼雀躍,與魏晨風相商出海遊玩一趟再歸故裏,林風娘慮及成遠軒身子虛弱,南洋溫潤,於養傷大有裨益,便也含笑讚同。靈香與宋不平正是蜜裏調油之時,天涯海角也可去得,因此成驚驚大感寬慰,立時想起長白幫一幫熱心人,便請了快馬夥計前去長白幫,請他們接齊姨娘姨父弟弟妹妹婆婆諸位,開艘大船在塘沽口候著,言明此船將用重金買下,務請配齊水手。那夥計火速去了,眾人也開始分頭忙碌。
天色甫暗,成驚驚便去了皇宮,早有太監在宮門候著,見他提了大籃子過來,慌忙來接,徑直送到禦膳房,成驚驚也不多話,卷起袖子便忙將起來,幾個宮廚仔細候著,聽從差遣。嘉靖隻在書房一心守著,過不多時,便有宮人陸續上菜,待到全部齊備,饒是皇帝錦衣玉食,也不由食指大動,原來那紅的綠的黃的紫的,俱是新鮮芽苗,大多是春日才有,不知從何尋來。成驚驚笑嘻嘻進了書房,見過禮,便一一介紹道:“紅的是薑芽,黃的是海外尋來的玉米,兩相脆炒,美味養眼,蘇東坡雲,春社薑芽肥勝肉,想來有些道理。”嘉靖嚐了一口,大讚,當下命內侍記下,要將這玉米在大明廣為種植。成驚驚又道:“這白白嫩嫩的,是長壽果的芽苗,采來之後用水泡著,加了從海外尋來的辣椒爆炒,極為下飯。”嘉靖忙又喚來內侍記下,笑道:“光這兩樣,你便為我大明貢獻良多。”成驚驚謝了恩,又道:“這道菜名叫椒蕊黃魚,新鮮的黃花魚蒸得半熟之際,撒上正在吐蕊的花椒芽,鮮美異常,隻是若在清明時節,黃花魚還會更鮮美些。”又指著一道菜笑道,“豆苗炒筍,這個時令也算罕物。清汆蘿卜苗,有些辛辣,但極開胃,鹽炒枸杞芽,養生聖物。”嘉靖隻覺得眼花繚亂,讚歎道:“果然非常手段,隻是為何要尋來許多芽苗與朕?”
成驚驚笑道:“皇上,煉丹修道,不如食補,若想每日身輕體健,多吃新鮮芽苗必會大有裨益。我也手抄了些滋補養生的方子,隻消禦膳房常年做些,皇上必定氣血充盈、百脈祥和。”嘉靖看著這一本冊子,說不出來,隻是含淚點頭。這一頓飯,是他有生以來最長的一頓,也是最鮮脆的一頓,更是最感動的一頓,因此周遭宮人無不濕了眼眶。
吃完這美味一餐,嘉靖想起一事,笑道:“今日朕收到邊關捷報,道是大挫蒙古軍隊,守將曾求雲卻上表為你請功,卻是為何?”成驚驚便將自己所授之法說了,嘉靖樂不可支,連連擊掌稱妙。成驚驚皺眉道:“曾求雲將軍一心為國,隻是那王德興有些不妥,一味隻知謊報軍情,皇上要明察。”嘉靖細問了情由,臉色凝重起來,怒道:“這些個在前線的將官若都是這副德行,比嚴嵩可恨一萬倍。”他見成驚驚見解獨到,便故意問他:“驚兒,以你所見,有何官員是朕可以倚重的?”成驚驚笑道:“我哪有這個本事評判,我見的官員也不多,要說瞧得上眼的,便也隻是張居正大人與海瑞先生。”嘉靖細細問了當日情狀,笑道:“張居正是朝中未來棟梁,自不必說,這海瑞實在是個異數,清廉到舉家食粥,據傳有一日老母生日,割了些許豬肉,那屠戶便趕緊買了鞭炮來放,道是能賣給海大人家豬肉,真不知道哪輩子修來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