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過去了。其實一切才剛剛開始。
我出院那天去看駱欽。他腿上打著石膏,朝我微笑,眼裏的憂鬱減少了許多。我希望他走到陽光裏,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他帶進陽光。
半年後,我們牽著手,離開醫院。
我不再回深藍了。唐娜已經進了精神病院,現在的深藍由父親主持,父親的身邊除了朱世寶,還有程輝。
是的,父親需要程輝那樣的人。當父親發現羅成對我產生愛情,他便考慮再給深藍放一顆棋子。父親最終選定了程輝,很快收買了他。那次在醫院,程輝躲在角落打電話,對方就是父親。
而那一切,羅成並不知道,那時候,父親已經對羅成不太信任。
商業間諜如果動了感情,他的職業生涯基本上就結束了。父親收買程輝,就是為了給自己多一份保險。
在收購深藍的戰役中,程輝是有功之臣,他善於使用小人伎倆,這也是我無法原諒父親的又一個因素。他連程輝那樣的人都會收買。
這些年父親在屈辱中艱難度日,一定吃盡苦頭,對此,我能夠理解,但我理解他,並不表明我支持他。
父親認為他能控製程輝,那我隻能祝他好運。程輝連小岑都會利用,他還有什麼做不出來?商業戰爭中,沒有誰是最後贏家。
我現在幫駱欽打理一些日常事務,這種鬆散休閑的狀態,很適合我目前的心境。
我會經常想起往事,有時和小歐、朱世寶聚會的時候,我們會提到以前的事,但我們都回避著那些悲傷的記憶,比如小岑。
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天,我和駱欽去羅漢山玩。
這是我第三次去羅漢山。第一次是駱欽離開一星期之後,我在雨中大喊;第二次是和羅成去的,我們在羅漢廟遇到小和尚還有莫老西。
駱欽牽著我的手,我們朝山上走。我想起曾經發生在這裏的事——那個埋著紙條的坑,那時的晚霞,還有我在廟裏許的願。
“辣椒,去廟裏許願吧。”駱欽對我說。
“已經許過了。”
“許的什麼願?”駱欽笑著問我。
“不能說。說了就破了。”
“那好,等你還願的時候,咱們一起來。”
“好啊。”
我們說著話,進了羅漢廟,小和尚還在掃地,看到我們進來,他放下掃帚,雙手合什,我們急忙還禮。
我看到莫老西還躺在樹下睡覺。上次告別後,他好像沒動地方,院裏的貓也沒什麼變化,我恍然如夢,隻是身邊的人變了。
“那位年輕的施主沒來嗎?”小和尚問道。他問的是羅成。
“怎麼?”我笑了,“你覺得那個人很有善緣嗎?”
和尚也笑了:“我記得一個雨天,那位年輕的施主來廟裏避雨,當時我在屋簷下講故事。故事講完了,隻剩他一個人,我送他出門,看到一位年輕的女施主在山頂呼喊。”
小和尚說到這裏,停下了話頭,我卻突然感到一陣窒息。
原來羅成曾經看到我在山頂哭喊。那株柏樹,還有那塊大青石,如果它們有靈性,它們也會記著。那時候我們根本不認識,而我在雨中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在羅成心裏留下了印象?後來我們邂逅,羅成會把我和那個背影聯係起來嗎?
我又想起那次和羅成來廟裏,小和尚將目光投向羅成,笑而不語。
和尚知道一切。但和尚什麼都不必說。
“駱欽,我們走吧。”我呼喚道。
駱欽正在院子對麵逗貓,背影沐浴在夕陽中。
“這裏真有趣。”駱欽笑著走過來。
“是啊。很有趣。”
我環顧整座庭院。莫老西還在樹下睡覺,貓在他身邊徘徊。
也許我們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也許我們的故事剛剛開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