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間,發現自己正沉浸在陽光裏。
我在枕頭上側過臉,躲避陽光的照射。似乎還在街上奔跑,細雨飄零,沒有方向,接著眼前一片黑霧。
那種感覺又向我襲來。我的眼裏塞滿汙泥,看到影子,飄搖不定,聽到笑聲、哭聲。我用力一掙,從夢中完全擺脫出來。
“醒了……叫醫生……”細碎的說話聲。奔跑。滾燙的液體。我又昏睡過去。
模糊間,聽到窗外在下雨。我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仍能看到唐娜站在麵前,如同一個雪人,瞪著烏青的眼睛,嘴角露出麻木的微笑。
她的聲音還在耳邊縈繞:辣椒,我扶你起來。
“不!”我尖叫一聲,徹底醒過來。
眼前有幾張熟悉的麵容。朱世寶,小歐,姨媽。
我仔細辨別著:“你們怎麼來了?”我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謝天謝地。”姨媽激動地說,“快愁死我了,辣椒,感覺怎麼樣?”
“糧食都藏好了嗎?鄉親們都轉移了嗎?同誌們都安全了嗎?”我問。
眾人呆了一下,接起都笑了。
朱世寶說:“辣椒,我服了你,這種時候還能開玩笑,你不愧是新扛霸子。”
“我在開玩笑嗎?我是嚴肅認真的。”我氣呼呼地說。
小歐握著我的手:“真把我們嚇壞了,你足足昏睡了四天。”
四天?我真沒想到。四天風雲變幻,國際形勢會發生多少變化啊?
“咦?你們怎麼一起來的?”我這才注意到,朱世寶和小歐挨坐在椅子上。
朱世寶看了看小歐,小歐臉一紅,羞澀地笑了。
我當然什麼都明白了:“哎,我提醒你啊,小歐,老朱現在是混混業務員,推銷嬰兒尿不濕的,你跟他在一起,起碼過十年苦日子。你就等著天天洗尿布吧,別怪我沒提醒你,大家姐妹一場。”
“歇歇氣吧,”姨媽說我,“剛醒過來,就這麼多話。”
“我當然要說了,我攢了四天多,心裏有屁當然要放出來的,再說這麼好的太陽,不說真是浪費了。”我又轉臉麵向小歐,“你真要嫁給老朱?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
小歐的臉龐變成了一塊紅布,羞得很嚴重。
“辣椒,世寶已經回到深藍了。”姨媽說。
“啊?”我一怔,“不可能吧?”
猛然間,我想起了曾經發生的一切,想起宋品仁坐在車裏,陰沉地看著我;還想起父親。
“陳總已經入主深藍,請朱經理再回去的。”小歐說,“陳總似乎對公司的一切很了解,他說公司最需要朱經理這樣的人,以前……那個宋總沒有眼光,不會用人。”
“小歐,不說這些了。”朱世寶給小歐使眼色。
“爸爸進深藍了?”我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羅成呢?”我問道,“還有雪菲?”
朱世寶看著我:“羅成走了。”
“走了?”我喃喃自語。其實我並不感到多麼驚訝。似乎從一開始,就注定我們會分離。
“那雪菲呢?”我追問。
姨媽輕輕歎口氣:“雪菲回法國了。那孩子,自己做的決定。算了,我也不管了,我管不了的,這可能算是最好的結局吧。”
“這次救你,多虧了羅成,還有邵秘書。”小歐轉變了話題。
我又一次目瞪口呆:“邵秘書也參與了?”我看看小歐,又把視線投向朱世寶和姨媽。
“是啊,邵秘書在最後關頭,作了正確的選擇。她也認清了宋品仁的真實麵目。”姨媽說道。
從他們斷斷續續的講述中,我逐漸明白了事情經過。
唐娜曾有過兩次自殺經曆,但服藥的劑量很小,從遺書和當時的情景判斷,並不是真的想玩命,而是渴望有人能夠給她幫助。
少女時代受到的傷害,使她性格的矛盾和激化達到極致,一方麵厭憎男人,想要報複男人,另一方麵,卻希望有個男人愛她,她也全心全意愛著對方。可惜她始終沒有遇到,她覺得自己是一無所有的女人,精神的扭曲更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