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那是條件太好了,他不一定看得上我,我也不想白費那麼多心思。”我說。
高華麗和楊燕都不相信。我也知道她們不相信,按常理來說一個年方雙十的少女,生活在一群女兒堆裏,青春萌動,又正是對異性充滿好奇的時候,忽然出現了這麼一個英俊多情的男人,不動心是很難的。但是我的確是沒什麼興趣,我來深圳唯一的目的就是掙錢,掙很多很多的錢,這樣我才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我不作他想,努力地把我的本職工作做好。很快我成為車間裏最優秀的PQC之一,同時成了陳詠梅最喜歡的員工。前麵說過,在組裝線上,PQC工位是最重要的。這個重要不單隻是把不良品挑出處理,還要能夠及時發現前麵的生產工序是否正常,有哪些可以解決的方法。在生產線上,你不用賣乖討好,不用拍馬溜須,隻要你能把上司交代的工作做好,自然就能得到認可。
這時堂姐卻來找我了,她告訴我,公司安排她到武漢去開拓市場,她已經答應了。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我有些發懵:堂姐要走了?一直被我視為偶像視為精神支柱的堂姐要離開深圳去武漢了?
“葉子,你別這樣子,不要哭嘛。我隻是去武漢,又不是幹別的。沒事的,你一個人不用怕,堅強些。”
不管我對堂姐多麼的不舍,對我作過告別之後,她還是去了武漢。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把眼淚擦了擦,堂姐說得對,不管怎樣,我必須學會堅強。
流水線上做普工的日子是單調的,我總會不知不覺地懷念以前的校園生活,懷念在一起三年的好朋友韓蓉,但是自從我們分開後就失去了聯係,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而其他的同學,一定生活得很快樂吧。很快半年多過去了,一起進廠的六十多個女孩子有的已經離職,有的開始談戀愛了。沒有談戀愛的例如楊燕和高華麗也不時地受到男孩子們的邀請,去溜冰、跳舞、K歌等,生活是各有各的精彩。盡管她們也經常邀請我一塊去,但我總覺得不安心,非常放不開,所以很少跟她們一起去玩。
周日不上班,高華麗到宿舍找我,讓我陪她一起去看投影,當時宿舍裏的人都走光了,我手裏正捧著一本村上春樹的小說看,聽說去看投影,無精打采地說:“我不想去,還是在宿舍看書吧。”高華麗覺得很奇怪,直截了當問我:“葉子,為什麼你總是不跟我們玩,就知道看書?”
我笑了笑:“現在多看一點兒書,也是不想讓自己有太多的遺憾。”
“那你為什麼不上大學呢,我看你挺喜歡讀書的嘛。”
我的眼睛一下子蓄滿了淚水,但我卻強忍著不讓流下來。合上書,我一下一下地撫著書脊,慢吞吞地說:“我是上過大學的,隻不過找不到好工作,家裏又出了一點兒事,才進廠的。”
“原來是這樣啊,你還是大學生呢。”高華麗羨慕地說,“難怪我總覺得你的氣質跟別人不同,看來讀書多的人就是不一樣。”
“算了,你還是別取笑我了,我現在跟你們沒什麼分別。”我淡淡地說。
“我們廠裏的機會還是很多的,我相信你以後肯定會有出息的。”高華麗堅持著說。
“現在暫時還沒想那麼遠,還是先工作再說吧。”
但是一個單身姑娘業餘生活沒有娛樂節目,總難免會感到枯燥和單調,甚至有時會感到寂寞。日子長了,有時我在看完報紙後望著空蕩蕩的長廊和餐廳,就一盞一盞開始數周圍的燈。尤其是餐廳前麵小廣場的燈,全部是造型別致的六角燈,非常漂亮。經常是從這頭數到那頭,數著數著就亂了,忘了數到第幾盞,就怔怔地瞧著燈光隻管出神。不知道此時此刻,千裏之遙的父母家人是否正在吃飯,他們可談起我?
有時我也會猜測今天回宿舍會碰到多少對情侶,單數還是偶數,然後在回去的路上一對一對數過去,對了就會心一笑,錯了也不在意。當然,錯的時候多,對的時候少。
有時放假了,看到大家各忙各的,又正好是風和日麗,就會走到廠外麵的公交站上,挑一輛人比較少的投幣公交車跳上去,坐在車窗旁看沿途的風景,等車子到終點站後下去遛一圈,吃點東西什麼的再乘同一路車回去。
不過後一種消遣寂寞的方法很少用。因為深圳的人很多,每一趟公交都是人滿為患,大街上到處是洶湧的人群,置身其間總有一種隨時被淹沒的感覺。人潮如海,我隻是茫茫大海中一片隨波逐浪的葉子啊。